野火燎原+番外(7)
越来越多的人渐渐无视了她,就像前些天那个满眼都是英语单词的女生。
可惜高二五班换了座位,余天然经过他们班窗前时,再也没见过那个女生。
愤怒的群众也慢慢忘了他们一家,来门口咒他们的,扔东西的,乱涂乱画的人一天天少了。
到了五月初,几乎没人来了。
爸妈买来涂料,趁着夜里,把自己家连同邻居家门口的墙粉刷了一遍。
有一天,余天然下了晚自习回家,在单元门口又和对门的邻居撞了个正着。
他没骂人,也没往她头上倒垃圾,只是淡淡地无视了她。
余天然上楼梯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被无视,原来是这么美好的滋味。
爸妈也终于敢出门了。
他们不知从哪买了辆二手的小推车,在家里做好卤味,推着小车走街串巷地去卖。
一个月下来,也能勉勉强强挣够一家人的饭钱。
余天然都想好了,她大学要考到别的城市,到时候让爸妈也过去。
她边上学边打工挣钱,她要给爸妈找个固定摊位,不用再这么辛苦地走街串巷,遮遮掩掩做生意。
只需要再熬一年半,他们一家就可以摆脱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天高海阔,连空气都变得清甜。
余天然还是很喜欢去那个离家很远的社区。
但她不逃课了,有周末的日子,她就会去那个小区的秋千上坐一会儿。
她兜里总是揣着几根棒棒糖,遇到那个给她擦眼泪的小女孩时,就会送给她一根。
那个高二五班的女生和这个小女孩,莫名其妙的就被别人标记为朋友。
转眼到了六月,再过一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
这天下午学校放半天假,余天然回家前绕了一趟书店,想买几套卷子。
那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小书店,卖的都是些真题卷子,教辅材料。
店里常年挤满了高中生,店主是个一头卷发的大婶。
余天然正埋头挑着卷子,忽然听到电视里的一句话。
“余天意连环杀人事件已经过去八个月了,或许很多人已经忘了当初的惨案,可是这一切真的过去了吗?”
她猛然抬头望向门口的电视,看到了龚亮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心头一阵狂跳,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一丝隐隐的期待。
她慢慢走到收银台旁边,抬头看向对面的壁挂电视。
这是一个类似凤凰卫视锵锵三人行的聊天节目。
主持人是龚亮,另外还有两名嘉宾。
嘉宾一男一女,男的穿警服,女的戴一副银边眼镜,瞧着书卷气很浓。
龚亮简短的开场白之后,切入这期访谈的专题介绍。
在午间法制节目经年不变的背景音乐里,屏幕上亮出这一期的标题。
“是天意吗?”
看到天意两个字,余天然战栗了一瞬,下意识地缩肩低头,把自己从众人的视线里抹去。
可下一秒,她又努力让自己坦然起来,站得直直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龚亮简短地介绍完兰州市民早已耳熟能详的案情后,先把目光投向了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询问对方案件的侦破过程和近况。
警察讲完之后,龚亮又转向那个知性的女学者,和她讨论余天意犯罪心理层面的问题。
三个人的谈话中,时不时地插进一些录制的画面。
有受害者家属痛不欲生的画面,有余天然家门口惨不忍睹的画面。
镜头一晃,切入哥哥余天意在狱中接受采访的画面。
他对着镜头,笑得无拘无束,“如果把我放出来,我会去干一票大的。”
看前面的内容,余天然还没感觉到什么,直到哥哥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一出口,她的脑子里轰隆隆响起一声闷雷。
她耳朵好像被震得失了聪,只能看到电视里三人嘴皮子翻飞,听不到他们在谈什么。
闷雷过后,她脑海里只剩茫然。
余天然不知道,节目明晃晃地放出哥哥这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人永远记住这个叫余天意的杀人犯,有多变态吗?是为了让人更恨他吗?
难道他引发的仇恨还不够多吗?难道他的原生家庭还不够惨吗?
书店里,嗡嗡的说话声渐渐消失了,只剩电视里三个人的侃侃而谈。
龚亮的表情带着一丝痛惜,对着屏幕,深沉地发问。
“什么样的家庭和成长,会造就出这样一个外表与常人无异,内心却极度扭曲的杀人狂魔?”
余天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好像是骑车回去的,又好像是飘回去的。
一路上,龚亮那张忧国忧民的面孔,在眼前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