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二医(57)
几年后,男人们都把自己渲染成苦主,“都是单位不肯放人,那时候辞职不容易,档案全被扣着,就那么拖了好几年,把我的机会全拖死了。哪里像她啊?对着洋人撅屁股,事情就都搞定了。当年出国不容易的,要在国外找人担保,别人凭什么帮你?肯定要付出代价的。”越说越龌龊,父亲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跟着附和几句。
他却道:“你羡慕的话,你也去找啊。我不反对。”
又是一顿毒打,他抱着头,忽然觉得嘴里多了东西。张嘴吐出来,是一颗带血的牙。
“就是这颗牙。 ”杨浔张开嘴,拿舌尖点了点左侧的犬齿,“ 那时候在换牙,所以省了补牙的钱。”
“然后呢?”张怀凝听得背上发冷,啤酒罐已经空了。
“然后就是过武打片的生活啊。”杨浔笑道。
第25章 威逼利诱很管用,巧取豪夺也不坏
走下坡路太容易了,一溜烟就能滚到底。他爸先是从单位出来,然后在私企找了个工作,赚了点小钱,交际的时候打麻将打牌。没什么小赌怡情,只要压上钱,最后就是输得一干二净。
追债一来,他爸就跑,留他一个人在家,赌债主不会对小孩为难。他青春期前这招还管用,读了高中猛窜个子,债主连他也一起打。
他也很快熟练起来,住在二楼就是方便,追债的人堵在正门,他跑去卧室把窗一推,翻身下楼就能逃。腿脚快一些就能逃过一劫。
有一次上着课,他忽然流鼻血了。老师让他快抬头止血,他不肯。两个同学手忙脚乱,压着他抬头,脸对着光,照亮他左眼的淤青。
虽然没明说,但同学们基本都知道他的境遇。他的课桌里经常有匿名的点心饼干。
但他的功课还是耽误了,期中考试简直是惨不忍睹,因为他在英语考试上睡着了,听力只听到一半。班主任知道他家的情况,特意留他爸单独谈话,说他在关键时刻,成绩再坏下去就麻烦了。
班主任的原意是让他爸收敛些。可这话听在赌鬼耳朵里,却是一种机遇。
隔天,他爸就对他殷勤起来,笑嘻嘻道:“考试没考好不要紧,你还年轻,机会多多的,不要因为一点小事而灰心。来,爸爸请你去吃顿好的,开心一点。”
吃过饭,他爸又道:“闲着也没事,我们去玩玩吧。”
他嘴里的玩,无非是那种场所。黄赌毒总是并在一起说的,只赌不嫖,到底是滋味寡淡。
但他这次去的店,侍应生都是男人。正对门的一张桌上摆成小山的礼物,旁边的花篮上写道: '某某某祝贺某某二十岁生日快乐’。
“你看,他们赚钱多容易啊,其实你也不差啊,要不要去试试看。就算是新人,一晚上好的时候也能赚五六千呢。” 父亲把脸一扭,笑着说起真心话,“读书也是为了赚钱。你去读大学又有什么意思呢?先是四年,搞不好四年之后还是四年,多久才能出来赚钱?我的债肯定尽力还,可要是还不上,别人不就指望你了。闹到学校去,你的书不也读不成了,那也没意思。”
父亲站起身,招呼来一个擦着粉的油头男人, “来,我把我儿子带来了,我就说他不错吧。”
“身材是不错。大个子,屁股短显腿长,就是不太会来事,要好好教一下。”那人让他做一下体前屈,观察他手指碰到脚尖时体态如何。
“他还在长身体呢,估计还能长个。很快就十八了。”他爸笑道。
他也笑起来,习惯性发笑,也不知为何而笑,许是人生可笑。 他起身,推开油头男人,穿过人群走下楼,一口气跑出去很远。
是不是该去找个厂打工?那也要先回去拿户口本?可是回去碰上父亲难免又要挨打?无处可去,该怎么办?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只记得一个方向,终于走到母亲的墓前。
饿了。他有想过偷点贡品吃,可惜不是清明祭扫的日子。只是淡色菊花在坟前默默枯萎。又饿又困,他就靠在母亲坟前小憩 。入夜后,墓园的管理员发现他,报了警,警察又把他送回了家。
警察 走后,他爸把拳头捏得咯咯响,可他先出手,一下把人推到,揪着衣领压到窗边,拉开窗子,道:“你想怎么样?要不要我和你一起死。你看谁完在前面?”
他爸愕然,像是此刻才学会害怕。他顺手抢了他爸身上仅有的两百块钱,就近找了间人少的饭馆。点了份招牌的双拼烧鸭饭,默默吃起来。
自尊心受煎熬,他有考虑过辍学,但也要读到学期末。期中之后就是校运会 ,体育委员几乎是求着他报名。他跑了接力赛, 轮到最后一棒。原本他们班已经落后许多。可他一接棒,发挥了逃债练出的速度,到终点时,已经超过三个人变成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