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味糖(112)
“不用,我走慢点就行。”时愿扭扭捏捏,不肯再让吴欢和老王看笑话。
天气闷热,纱布很快捂出一层细汗。汗液随动作流淌,如针般反复刺扎着伤口,细密难熬的疼。时愿本就不抗痛,面露疼楚,每次遇上陡坡总踟躇好半天。
石砚初忍到一刻,二话不说拽住她胳膊绕到身后。他一手虚揽着她的腰,整个人充当她支撑点,气息不轻不重地拍打在她面庞,“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保持距离也要有个度,当时当下的情况,领队救助队员理所应当,哪怕让他背着人下去都没什么问题。时愿有必要躲他躲成这样?
他无心烦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人往怀里又带了一寸。
时愿重心不自觉倒向他,嘴不饶人:“我闹什么别扭了?”
石砚初现在不想聊这些,叮嘱着,“好好看路。”
吴欢和老王领先一两米,有说有笑,偶尔耐不住好奇心回头瞥一眼,再忙不迭别开视线。
石砚初压根没留意到二人的举动,一心惦记着怎么好好带时愿下山。她伤势不重,可天热容易发炎,最好去趟医院清理伤口。
时愿紧贴他胸口,大半个身子都陷入了他怀抱。
有节奏的呼吸声,铿锵有力的心跳,交响成无声对白,自作主张给当下的沉默注入了些许缱绻。
“你带糖了吗?”时愿舔了舔干裂的唇,“嘴里发苦。”
“带了。”他随手掏出一粒,放到她掌心。又兀自剥了一颗,扔进自己嘴里。
薄荷硬糖随着每次咀嚼破裂,释放出更多酸楚。若再多静候几秒,不难发现里面竟混了恰到好处的甜。刹那间,口腔里溢满了柠檬味,萦绕到鼻尖,清冽好闻。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的气息掺杂了相同气味,在一呼一吸间不着痕迹地纠缠和侵蚀,谁都不肯甘拜下风。
石砚初侧头垂下眼睑,目光鬼迷心窍般胶着在她饱满的唇上。他每迈一步,都能感知到她前额轻轻敲击着他胸口心室的位置,不偏不倚。他话到嘴边,跟着柠檬糖残渣在口腔里绕了无数个圈,“时愿。”
“嗯?”
“前面有点陡,你抓紧我。”
“哦。”
时愿这一路想了很多,从二人的初识到了解,再到情不自禁地靠近和欣赏,出人意料又顺理成章。可她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对这家伙动心?他有什么好?爱讲大道理,异于常人的冷静,还有那么多需要坚守的狗屁破原则。
她意识纷飞,和芒草丛一同左摇右摆,一时半会找不到落脚点。她联想起老王早上的那番苦口婆心,仿佛想通了点什么。下一秒,膝盖关节的刺痛突如其来,强行拽回她的神思,连累她倒吸了口凉气。
“痛?”石砚初敏锐察觉到她眉宇间的隐忍,“要么我背你吧。”
“不用。”时愿撇撇嘴,嗓音漏出些笑意,“我没那么弱鸡,ok?”
石砚初紧了紧搂她的胳膊:“别逞强。”
“哦。”
四个人走走歇歇,待坐上大巴车的刹那,齐齐发出了一声长叹。
吴欢自行背上“搅屎棍”的称号,第一时间找石砚初求原谅:“石哥,今天是我的锅。安全意识薄弱,以后保证不会了。”
石砚初这人做事一贯六亲不认,从没觉得公事公办有什么问题。可此刻见到吴欢满脸负疚模样,他不由得反思起自己的行为,解释着:“我刚没有责备你,只是就事论事。”
吴欢瞪大双眼:“可是很吓人啊。”他斜着身子绕过椅背,贴到石砚初耳边:“你旁边那位可受不了你这么一本正经和她讲道理。”
石砚初听闻笑笑,“所以她第一次和我合作就炸毛了。”
“不光合作,以后遇见任何事都不能一上来就搬出大道理。”
石砚初没听明白,更没料到老王和吴欢早已自行磕起了CP。他侧着脑袋琢磨片刻,似懂非懂地拍拍吴欢肩膀:“我之后注意。”
时愿正倚着车窗闭目养神,只觉有人往她脖颈处塞了个什么,软绵绵的。“谢谢。”她懒得睁眼,捏了捏,哦,是个U型护枕。
斜阳给她侧脸打上了高光。石砚初目不转睛看了会,随即瞥见她膝盖白纱布上微微渗出的血渍,烦闷地“啧”出声。
时间仿若被无限拉长又缩短。
时愿做了个久远的梦,梦里是少女模样的她,穿着新买的牛仔连衣裙,忐忑地敲了敲门。她心跳早已失了频率,却依然在门开的瞬间,露出了最明媚灿烂的笑容。
对方穿着蓝衬衣黑西裤,颇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时愿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直奔主题:“石砚初,我喜欢你,我们要不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