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味糖(178)
石砚初侧眼望着她,没留意VVS1和IF的差别具体在哪,只觉得店内光线不错,映得她肤色白皙,双眸反射着流光溢彩。
店员趁热打铁,“小姐,IF配上这个克拉数很难碰,好几个月才等来这一枚,有收藏价值的。”
时愿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摘下戒指归还,“不用了。”
现下杯子碎了一个。瓷片零散落地,缺口不齐,稍有不慎便会割伤手。
石砚初蹲下身,缓慢拾掇着狼藉,想象她知道后的生气模样,暗自决定第二天一早重新补买一个。
可杯子能补,感情可以么?
他猛然丧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堵着说不出的难受。他无比介意时愿听到求婚时的抵触反应,更介意她说的那句“不喜欢和他在一起时候的自己”。
他一向自傲,认识时愿后才慢慢意识到性格上的执拗和处事时的不近人情。他自问这段时间反思了不少,有意或无意地顺应她的情绪提供解决方案。偏她每次情绪上头时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期待不一样的回馈,任石砚初再努力总结规律,到头来还是会手足无措。
他还能怎么办呢?
那天他试图打断时愿,却仍然听见斩钉截铁的“分手”二字。她为什么能毫不留念地斩断关系?为什么不肯抱着建设性心态看待问题?
寒风绕着空旷的屋子转了无数个圈,轻车熟路地贴上人裸露的肌肤,潜入毛孔,击穿层层阻碍,直抵内心深处。
石砚初接连舒了好几次长气,耳畔萦绕着时愿嘤嘤啜泣的“不想结婚”,再无缝切换到冷冰冰的那句“我们分手吧”。他越坐越冷,干脆换了件厚外套出门。
冬夜静得骇人。
光秃树干兀自立在道路两旁,无情戳破了夜影的完整。
石砚初驾着车,思绪放空,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开到了时愿家小区门口。他放慢车速,开大灯提醒那些乱窜的流浪猫们。期间好几次他不得不紧急刹车,避让那团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影,吓出了一身冷汗。
凌晨两点的居民区,孤寂到连路灯都形单影只。
石砚初熄了火,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锁住那扇黑漆漆的窗户。多久没见面了?哦,已经十九天了。她最近在忙什么?睡得好么?他一眼不眨地望着,眼前逐渐出现了重影。他不停按压着太阳穴,缓解难忍的偏头痛,“床搭子……”,他在暗影中哂笑,时愿可真会选词。
车厢内温度降得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刚买的热咖啡已经转凉。
石砚初抿了口,随即嫌弃地搁回原处,没留神泼了大半,又是一通手忙脚乱。他边擦拭着手背上的咖啡,边感叹生活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毫无预兆地直转急下,再留给人如温咖啡般不死不活的境遇。
他毫无睡意,逐条重读和时愿的聊天记录,压根不觉得这场分手有丁点预告。他眼睛发干,滴了滴眼药水缓解,反而在刹那间刺激出热滚滚的泪。
他来不及管,借由模糊视线缓慢打了四个字:【我很想你。】他敲完又删除,反反复复,试图将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抒发在一条条不可能发出去的信息中。
黑暗退场得无声无息,天边不知何时泛起了鱼肚白。
石砚初估摸时愿快要出门上班,忙一脚油门驶离。他有阵子没回爸妈家,刚进屋就听到章龄的细声埋怨:瘦了,没精打采,胡子拉碴。
他喉咙咕哝着应和,径直走到洗手间,用父亲的老式剃须刀刮起了胡子。
“昨晚没睡好?”
“还行。”
“小愿呢?”
“她上班,我没什么事就回来看看。”
“吃早饭了没?”
“没。”
“想吃什么?”
石砚初想了想,“家里有酒酿吗?想吃酒酿元宵。”
章龄颇感意外,脚步朝厨房迈,嘴上还在絮叨:“突然想吃这个?你不是最讨厌糯叽叽和甜食吗?”
石砚初不小心割破一小块皮肤,没太在意:“嘴里没味道,喝点热的。”
几分钟后,章龄端着热气腾腾的酒酿元宵,“趁热吃,打了两个鸡蛋。”
白米粒混着蛋花,散着淡悠悠的酒味。石砚初迫不及待地舀一勺,回味几下清甜,“好吃。”
章龄觉得稀奇,放下手中的晨报,摘了老花镜抬眼睇他,“小愿喜欢吃这个?”
“嗯。”
“难怪。”章龄笑了笑,“小时候每次哄你吃这个,你都找我哇哇叫好半天。长大倒变了。”
石砚初头都不抬,咕隆着问道:“变好了吗?”
“我觉得蛮好,做人没以前那么死板了。小愿的功劳吧?”
“差不多吧。”石砚初狼吞虎咽地一口气喝完,“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