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味糖(191)
时愿做着无谓的闪躲,彻底丧失了主动权,没一会便感到热泪滚落,赐予她不多的温暖。
泪珠滴碎了月光,溅灭了最后一丝毫无意义的较劲。
石砚初尝到温热的咸腥,骤然止住了动作。他抱着人,掌心一点点蹭掉她的泪,终决定放弃无声的对抗。他直起身,扯了扯裤腿,作势要拉人:“快起来,家里壁炉坏了。”
时愿挥开他手臂,捞起沙发上的毛毯随便一裹,整个人仍止不住地打寒颤。太冷了,这破房子怎么这么冷。
屋子是老派的三居室格局,楼梯狭窄,分别通往地下室和阁楼。石砚初显然没怎么花心思,家具都是二手货,沙发软塌,坐痕明显,而白色餐桌面早已斑驳。
她赤脚踩着毛毛躁躁的地毯,木讷地扫视一圈,困得失去了判断力。
现在该去哪?该做什么?
“你先好好睡一觉。”石砚初思来想去,深夜不适合聊正事,而人在疲惫状态下更容易情绪失控。“次卧堆满了旧家具,也没床。阁楼不适合住人,漏雨。你睡我房间吧,我睡沙发。另外浴室墙架上挂了新浴巾,不过没来得及买你喜欢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哦。”
时愿头重脚轻地洗漱完,才想起没带换洗衣物。她裹着浴巾躺倒在石砚初的大床上,翻几个身后索性改裸睡。如果说这间屋子哪里最具有他的气质,床当之无愧。软乎乎的枕头,质感上乘的床上用品,还有四处飘散着的、他的气息。
折腾大半晚,时愿几乎在阖上眼皮的刹那便进入了梦乡。
梦境如行驶的出租车般摇晃。
每当有剧烈颠簸时,总有人伸出手稳稳托住她的背脊。时愿扭过头,试图看清对方的脸。可惜那人如恶作剧般东躲西藏,死活不肯露面。时愿不服气,铆足了劲要在下次晃荡来临时逮到人。无奈阳光猛烈,她被刺到闭上了眼,内心却突然敞亮起来,如释重负地笑笑:“是你啊。”
“我是谁?”对方的声音由远及近。
“石砚初。”
“石砚初是谁?”
时愿在梦里没好气地弹他脑门,“傻啦,我男朋友。”她边说话边拽住他的手,蹭了蹭,一脸嫌弃:“怎么这么冰?”
对方半躬着身子,担心抽出手会闹醒她,便耐心等待她呼吸变沉。他由里到外都躁动难安,冲完澡便抱着电脑坐在房间门口刷论坛。刚听见时愿闷在被窝里叽里咕噜,误会她在说些什么,走到床边才发现原来是梦呓。
石砚初撩起遮挡她眉眼的碎发,落下一个吻,“你醒的时候可不承认我是你男朋友。”他声音很轻,却字字不落地飘到了梦中人的耳道。
时愿陡然睁开眼,对上他的双眸,一时有些混乱。她下意识责备道:“怎么还不睡?”随即背过手拍了拍身后的位置。
石砚初听从吩咐地上了床,规规矩矩守在床沿,不敢轻易翻身,更不敢随便靠近。
可周围实在太香了。
久违的香气经久不散,萦绕在鼻尖,愈发浓郁。石砚初蒙住鼻子,偏气味早熏透了被褥,毫无预兆地击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腹触到她腰间冰滑的肌肤,心脏擂得轰天作响。时愿果真没拿他当外人,居然敢裸睡。他一点点挪上前,直至胸膛紧贴住她的背脊,唇则来回磨蹭着她的香肩。
时愿迷迷糊糊中拽住他的手,和他的十指紧扣,“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音色朦胧,余音仍有醉意,软软绵绵:“你说,我听着。”
石砚初绷紧的弦突然就松了。他分不清对方是不是在说梦话,沉默片刻,轻柔又无奈地自说自话着:“时愿,比起惹你生气,我更怕让你难过。”
“过去几个月,我常不自觉地教你什么是最好的沟通方式和相处模式,却没意识到那只是我的标准,是我从小到大最习以为常的方式,不代表是最好的。”
他嗓音带着明显的克制,萦绕在她耳畔,“那天跟你说结婚,的确是一个仓促的提议。我当时推测你顶多闹闹脾气、小吵小闹,唯独没料到你会那么难过。”他说到这停顿数秒,拨去她颈边散乱的长发,鼻尖深埋在她脖颈:“难过到你会哭得泣不成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拼命摇头跟我说不想结婚。”
“时愿,我也很难过。”石砚初哽咽一瞬,不自觉收紧了双臂,“我承认我挑的场合不对,也忽略了你对感情的憧憬,更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自以为是地提出解决方案。”
他轻声自嘲:“你总误会我有项目进度表,什么时候该进行下一步,什么时候该结婚。实际上没有。或许刚在一起时,我动过这个念头,后来很快就发现感情是最不受控的东西。我是发自内心想邀请你一起长久地走下去。可惜选的时机不对,也没好好准备,敷衍到连颗钻戒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