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味糖(95)
他当然没办法剖析心理动态,随口说道:“突然馋他们家的花雕鲟鱼。”
时愿将信将疑,眯眼确认:“不是生日吧?”
石砚初好笑她的思维发散:“不是,我12月的。”
“那就行。”时愿安心下来,“我妈很喜欢这家,说公司聚餐都会优先选这。每次嚷着全家人一起来吃,可惜总凑不齐人数。”
石砚初正和服务员敲定菜单,漫不经心:“方梨是不是快回来了?”
“嗯。”时愿手背托腮,视线追随他指尖动作,翻了一页又一页,再跳脱到他面庞,轻飘飘问着:“你想见她?”
石砚初合上菜单,朝服务员道了声谢。“我不想。”他抬起头,斩钉截铁,看透她神情里的狡黠,无奈重申:“不是搪塞老师,是真不想。”
时愿陡然记起最早和石砚初正式见面的渊源,方老太太在饭桌上的嘴脸,以及时慧玲的教诲;心不由得悠悠往下沉,神情也跟着黯淡下去。她垂眼看向刺绣暗纹桌布,没头没脑地说:“我姐姐很漂亮哦,学霸,和你是校友。她跟你一样喜欢做计划,冷静清醒,也觉得发脾气没有意义。”
她尽量贴合石砚初可能会关注的点,用一堆褒义词堆砌出方梨的形象。明明是平白直述,又不自觉加了似有若无的比较。
石砚初越听越觉得不对,不懂她为什么要提这些有的没的。他目光笼罩着她,无奈距离有些远,没办法精准无误追踪她的所有小表情。到一刻,他琢磨出话里话外的拉郎配,莫名烦躁,“时愿?”
“嗯?”
他直言不讳:“聊点别的?”
时愿被强势打断,也不生气。她想起他对爱情的见解,抖开餐巾平铺到腿上,自说自话:“哦,对,你是打算到了年纪直接相亲结婚的那种人。”
“不是,我……”石砚初按了按眉心,懊恼那晚的言之凿凿,更不知如何改口。
时愿轻撩眼帘,回顾起他之前的话,好奇追问:“合适人选……最起码也得喜欢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想过没?”
她的问题如同投影笔,瞬间调动出石砚初脑海中无数张幻灯片,切换、交叠,最后和她本人完美重合。
她长了张温柔的鹅蛋脸,看起来知书达理,实际却是只河豚,随时随地能炸毛。她体力不错,精力旺盛,徒步十几公里后依然能中气十足地吼他。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太记仇,可有一点石砚初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老王他们都说她性格温和?
他甚至都无从考究这份情愫究竟源自何时,只知道她每次的不讲理、情绪失控就像一个个印章,霸道嚣张地在他心中胡乱印下她的样子。他应接不暇,冷静梳理一番后,终在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图案中,提炼出鲜活的一颦一笑,真实的瞪眼皱鼻,明眸皓齿,让人挪不开眼。
那晚谈天之后,他自认想得很透彻,回家后第一时间做了个详尽的excel表格:列举二人的感情观差异,截然相反的为人处事原则,性格相左之处。以及暂且来不及了解的:对未来的规划和发展目标。他逐条阅读,以便加深印象,内心却一反常态唱起反调:真不合适?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个念头对石砚初来说相当危险。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在看不到结果的事上浪费精力和时间。那晚他罕见失眠,大脑高速远转,片刻不停,直至彻底团成浆糊。他半梦半醒熬到天亮,睁开眼的第一反应竟是想发条信息给她。说什么?干脆聊聊徒步的事情吧。
他借由领队的身份,唠唠叨叨了几天。他一面宽慰自己聊天内容基本围绕徒步打转,不算逾距。一面沮丧地发现人多半贪心,很快便嫌文字交流不够,开始期盼电波款款传递的轻柔婉转。
他至今仍自信能把握好异性朋友相处的度,不停自我洗脑:频繁联系很正常吧?毕竟两个人是搭档。朋友间单独吃顿饭,也很正常吧?
“喂。”时愿等了好半天,“傻了?”
“没想过。”石砚初慢条斯理,“我没事想这个做什么?”
他并没撒谎。以前觉得没必要,现在恍然大悟:想了也没用,你喜欢的人往往和你以为会喜欢的人风马牛不相及。他暗自打趣:是被她PUA了?还是潜意识有受虐倾向?他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不爱讲道理的人呢?
时愿没问到答案,兴致寥寥,“不说算了。”
石砚初轻掀眼皮,嗓音含笑:“快趁热吃,多吃点。”
时愿食量本来就大,进入月经期能再多吃三分之一;今天却一改狼吞虎咽的架势。她莫名其妙背了包袱,举手投足间多了拘谨,推测多半是周围环境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