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落雪时分(5)
回到家,亲戚们散了酒局,客厅里飘着一股没挥发的浑浊酒味,赵雪妮皱眉进了卧室。
房间还保留着她上大学离家前的样子,衣柜,书桌,和一张靠墙的火炕。
坐在炕头,暖意袭来,人也放松下来。
一放松便陷入回忆,赵雪妮开始品味酒吧那十几分钟时光。
准确说,是品味许漠。
许漠的五官没怎么变,还是高鼻梁,薄嘴唇,不说话的时候下颌线收得很紧,整个人像他身上的皮衣一样,是冰凉的皮革质地。
但他的眼睛,好像比以前亮了一些。
像坚冰裂开缝隙,有光透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冬日的蓝天玻璃一样透明。
赵雪妮出门后摸了摸脖子,忘系围巾,是有点低估了零下十几度的天气。
“今天也太冷了。”乔诗语裹得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走到她家院子门前。
“那回吧。”
赵雪妮掉头就走。
刚一抬腿就被拽回原地。
乔诗语打开微信:“许漠应该会来接咱们,我问问他。”
赵雪妮个子高,斜眼一瞟,乔诗语和许漠的微信对话框很干净,许漠的回复从不超过三个字。
“诶诶他发厂子定位啦。”
乔诗语刚兴奋一秒,“……然后说让我们自己过去。”
赵雪妮哼笑,一脸的不出所料。
“还乱撮合人吗?”
明摆着落花无情,流水也无意。
“你俩不在一起多可惜啊。”乔诗语闷闷地说,“雪妮,你明明忘不了许漠,才一直母胎单身到现在,这次是多好的机会……”
赵雪妮递给她一个口罩。
“干啥?”乔诗语乖乖戴上。
出租车来了,赵雪妮把乔诗语往里一推,挨着她坐下。
“闭嘴。”
-
车上,赵雪妮看着窗外的雪原向后划过,渐渐出现了远山的轮廓。
她问乔诗语,“所以许漠现在在做什么?”
乔诗语低头玩手机,想也没想说,“养鸵鸟。”
赵雪妮愣了一会儿,大概是脑中有了画面后,缓缓地,转过脖颈看着乔诗语:“养什么?”
雪之乡养殖场在距离镇子二十公里外的山脚。
“好贵啊!”
乔诗语还在为打车费心碎,赵雪妮幸灾乐祸地笑了,“记得找许漠报销哦。”
她明显感觉自己的说话声在旷野里小了许多。
北风强劲,从遥远的山那边吹来。
白雪茫茫的平原上,稀疏分布着几间红瓦平房,房子边种着树,冬天的树枝干枯,一直延伸到天边。
“是得转型啊……”赵雪妮感慨。
铁皮搭起的棚舍里,风把铁壳吹得猎猎作响。
“漠哥,生啦,生啦!”
年轻饲养员双手捧着一颗鸵鸟蛋,惊喜地跑过来。
刚下的鸵鸟蛋,蛋壳上还黏着从母体里带出来的粘液,分量很沉,足有三斤重。
许漠看了眼鸵鸟蛋,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摘下刚接生用的,脏了的的白手套。
“先放孵化室,一天测温两次。”
“好,厂长你休息会儿啊,刚才累着了吧?”饲养员冲许漠咧嘴笑笑,转身去了孵化室。
“厂长?”
“接生?”
赵雪妮和乔诗语同时发问。
许漠回过头,嘴角还叼着烟,手套摘到一半的动作静止。
几步之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女人。
高的那个穿短款皮草配过膝长靴,长腿,细腰,一头酒红色卷发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许漠一时没有挪开眼。
“暂时代理厂长。”
许漠二选一回答了赵雪妮的疑惑,掐灭烟头说,“原厂长手下的生意太多,托我帮他打理养殖场。”
“哦。”赵雪妮抱着胳膊左右看了看,“鸟呢?”
“在室内,外面天冷,非洲鸵鸟抗不住。”许漠看她头发一眼,“要参观吗?”
“你一大早把我们喊过来,不参观还能干什么?”
许漠打量她的这一眼,无端让赵雪妮心里生出一点刺。
他也在揣摩她这些年的变化吗。
从单纯无邪的女孩,变成风尘气十足的女人?
三姑骂的那些话言犹在耳。
“不是。你的头发能压吗?”许漠指指自己的短发,给她一顶棒球帽,“我这儿的帽子不是很干净。”
“至于吗。”赵雪妮散了散卷发,“进动物园参观鸵鸟也不需要帽子啊。”
许漠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到了赵雪妮,但他自认没做错什么,便反手将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迈步先进了棚舍。
“随便你。”
铁门一开,赵雪妮就后悔了。
至于,真的至于……
因为动物园的鸵鸟全关在铁丝网里,而养殖场的鸵鸟……
“雪之乡有三百多只成鸟和一个幼鸟孵化室。”许漠例行公事在前方介绍,“厂里规模不大,目前有八个饲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