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空气似乎突然安静下来了,魏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本存折,屏息凝神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回头看了眼依然紧闭的木门,捡起了那本红色封皮的存折。
魏来往后翻起,直接找到最后一次交易记录,存折里的余额让他大失所望——四角六分。
这笔最后的交易定格在八年前。
“神经病,一个不用的存折藏这么深——”
魏来没好气地把存折本一起扔进装满废品的麻布口袋里。
他站在原地,看着躺在废品最上层的红色存折本,脑中忽然开始快速运转。
这个存折本,似乎有他还不清楚的重要性,否则,魏芷绝不会特意藏在每天睡觉的地方。
藏在这里,不就是为了随时都可以看到吗?
魏来重新拿出红色存折本,从第一页仔细看了起来。
这张存折的开户时间是十二年前,那时候魏芷十四岁,还在读初二。第一笔交易是开户时往里存的二十块钱。自那以后,她差不多每半年,会往里面存几十块钱。
支取则是零碎的,有时候是五块,有时候是二十块。
魏来忽然想起有一次学校组织秋游会,要求参与的学生交二十块车费,魏杉舍不得没让他去,但魏芷却去了。
她说是同学请她去的。
那天晚上,她拿了一个秋游会上分到的小面包回来,趁她去洗澡的时候,魏来从她的书包里翻出了那个小面包。
黄色边缘装饰的包装袋,装着圆滚滚胖嘟嘟的小面包,他把鼻子凑到面前,隐约闻到了扑鼻的奶香味。
他把它扔在脚下,两脚踩爆,踩扁,然后扔回了她的书包。
他本以为她看到那个被踩扁的小面包会哭,但她没有。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他恨她这样风轻云淡,好像已经从父亲的暴力和穷苦的家庭生活中解脱出来。她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就越恨。
他们本来可以相依为命,是她先抛弃了他。
这张存折就是证据。
魏来强忍愤怒继续往下翻阅,从第二年开始,存折上出现了转账记录。
每个月的一号,魏芷都会收到一笔两百块钱的转账。
最后一次打款,对方直接转了两万四千八百元四角六分过来。
再然后,魏芷一次性支取了卡里的钱,这是存折上的最后一条交易记录。
魏来大约知道自己该往哪里查了。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其中一个在银行做柜员的狐朋电话。
“喂?是我,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事儿。我找到了我姐在你们行的存折,我想让你帮我查下每个月固定给她转账的那个开户人的名字。不用,我当然知道规矩,你看了私底下给我说一声就行。完事请你吃烧烤!谢了!我马上把她的卡号发给你——”
刚挂断电话,门外传来魏杉的怒吼:“魏来,你是不是又在偷懒?!”
“没有!我干着呢!”魏来把存折揣进牛仔裤的口袋里,连忙捡起麻布口袋,装作忙碌的样子。
木门被推开,面露不快和怀疑的魏杉走了进来。他看着正在努力把折叠床塞进麻布口袋的魏来,半信半疑地说:“你刚在和谁说话?”
“我自言自语啊,这个折叠床生锈了,很硌手!”
“你姐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魏杉的目光在小小的阳台上打转。
“她把值钱的都带走了——”
“泼出去的水!真他妈没良心!”魏杉骂了一句,看阳台上属于魏芷的存在越看越不舒服,烦躁地挥了挥手,“把她的衣服都给拿去卖了!反正也没回来拿,一定是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根本用不上!”
魏来毫不犹豫地抽出那些整洁堆放起来的收纳箱,把里面的衣物一股脑地倒进麻布口袋。
“你这两天找个时间去画廊,跟你姐说,这个月小卖部生意不好,让她拿五千块回来。别自己日子过好了就忘记亲人。”
魏来应了,魏杉在小阳台上目光扫来扫去也没看见什么值钱东西,砸吧着嘴走了出去。
“对了,赶紧去做饭。我饿了。”关门之前,他冷冷看向魏来。
……
保安小屋里的钢笔,在第五天断电关机。
而谭孟彦,在第三天的时候就彻底离开了保安小屋。
魏芷通过对季琪琨旁敲侧击,才知道他在她离开的第二天就辞职不干了。
她有一种预感,他和他身后的人,还会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辞职之后的这几天,她除了出门买菜外,几乎没有其他活动。每天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一开始,她不明白季琪琨要她辞职的用意。
直到门锁开门的提醒音变得悦耳而动听,无论她是在卧室还是阳台,只要听到那个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怀着喜悦的心情走向门口迎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