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念归人+番外(182)
“没走也好,没走也好……这样我还能常常见到你,”陈彦达缓了片刻,说:“婉萍不怕,姜培生不在这边,你还有爸爸。有爸爸护着,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这话你说了不算,现在到处都在登记户口。婉萍怎么说也是姜培生的家眷,他们把人查出来,只怕你护不住。”陈彦达心疼女儿得有些糊涂,倒是夏青脑子更清醒。
这话说完屋里没人吭声,姜李氏珍绣的眼泪落下来,捂着脸直晃脑袋。夏青见状忙上前拍着她的后背,顿了片刻,对婉萍说:“我看要不这样,反正北平离我无锡老家远得很,对外面你就说是我无锡老家的亲戚,家里遭了难来北平投靠姨母姨夫。我们给你在外面另租个宅子先住下,吃穿啥的给你送过去,平时你就少露面,尤其是不能让你弟弟如怀瞧见,他现在脑子一根筋,知道了肯定不会帮着打掩护。”
“这也是个法子。”陈彦达说:“那你们今晚先在家里住,明天一早我和你姨母就出门找院子去,离咱家肯定不远,婉萍,往后有什么事儿只管回来找爸爸。”
“好,好。”婉萍摸着眼泪点点头。
这边终于安排妥当了,夏青才分出精力注意到姜小友始终抱到怀里的泥坛子,问:“这是什么?”
“我爷爷的骨灰。”姜小友把坛子往胸前一抱,仰头对夏青说。
“啊!”夏青听到这个话一愣,姜培生的爹不是早死了吗?当年把姜家人从陕西接来的时候也没见着有这坛子骨灰呀!
“小友,对姥姥不用这么讲,”婉萍伸手摸了摸姜小友的头,然后从他怀里抱过泥坛子,对夏青和陈彦达说:“这一路上过来有好多道盘查,我们怕有些东西拿不过来就把它封在了泥坛里,上面铺了层炉灰。说的是培生爸爸的骨灰,这样他们总不能伸手到骨灰坛里摸吧。”
“里面是黄金?”夏青知道姜培生在天津的生意不干净,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肯定是不会少。
婉萍拎着泥坛走到院子里狠狠砸下去,当坛子砸开,夏青看到油纸包展开后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照片,她原以为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儿从天津带来的会是金条呢,谁成想只是些照片。夏青问婉萍:“怎么不带些金银,这些照片能有什么用?”
“这些照片都是培生的,”婉萍摸着照片上的人脸,对夏青说:“天下的金银都是一个样,但天底下只有一个姜培生。他若是回不来了,我就只有这些照片了。”
“唉,”陈彦达见状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金条也是带了的。”婉萍见父亲一脸忧愁,解开棉衣摸出来了四根五两的金条说:“我不敢带太多,大部分都埋进在多伦道 7 号的花园里。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再回天津找。”
“足够了,现在这边直接拿着金子也不好用,你可别再回天津了,那边的人都认识你。”夏青说:“明天我就去找房子,你啊今晚吃点东西就早点睡下吧。”
锅里还有没吃完的元宵,夏青给婉萍、珍秀和小友一人盛了一碗,吃过饭后他们三人睡在了一个房里。
从天津到北平走了十天终于能安稳躺下睡觉,婉萍原以为这一觉会睡到大天亮,可半夜她忽然听到一阵痛苦的呻吟,接着是咯吱咯吱的声音。婉萍以为是老鼠咬了姜小友,紧张地爬起来后,仔细分辨发现这声音是从珍绣那张床上传来的。
婉萍连忙走到婆婆床前想叫醒珍绣,但蹲下身后,她听到婆婆用浓重的陕西方言咒骂“该死鬼!”“再敢来,俺弄死你!”“俺弄死你一次,就能弄死你两次!”
姜李氏珍绣的这些梦话着实把婉萍吓了一跳,在她印象里婆婆就是个有点蛮横但终究厚道老实的乡下人,从没想过她嘴里会说出这样骇人的话。
婉萍轻轻晃了两下珍绣的肩膀,见她不再咬牙切齿了,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夏青找的房子是大帽胡同 13 号,距离砖塔胡同 63 号只隔了一条马路。房子虽然老,但并不破,房主是卖驴肉火烧的夫妻俩,长得和善,人也蛮好说话。上午交了租金,下午就把空房打扫出来,当天晚上婉萍就带着珍绣和姜小友住了过去。
婉萍不适合抛头露面,所以嫌少会从院子里出来,多数时候连晚饭都是夏青送过去的。可能是之前那十来天的奔波把珍绣身上最后的精神气熬光了,她住进来大帽胡同后就病得几乎下不来床。婉萍身上带来的金条大部分都用来给珍秀买药和请大夫了,可始终也不见好转。拖拖拉拉到了 3 月,人更是迷糊,全天清醒的时候只有几个小时,时常还会说些令人害怕的话,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嚎叫“你不要过来”“俺不怕你”“俺弄死你”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