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念归人+番外(195)
这些话说着婉萍又生出悲伤,过去的事情真不经说,再有意思的事情,说着说着总是会导向最终那个结局。看婉萍脸上的笑浅了,夏青忙拉住她的手,说:“好了,不说过去的事情。你不要七想八想,培生现在不还好端端的吗?你只管拿钱去给他买些他喜欢吃的东西寄成都去。等他再回北平的时候,说不定人又是被养得白白胖胖。”
“是啊,等过阵子我还要去买辣椒,给他做一大罐辣椒酱,放多多的花生碎。“婉萍弯起嘴角看着夏青说。
2 月初婉萍得来的消息说姜培生在静安医院治病,仅仅一个月后,陈婉萍在学校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从成都打来的,说让她 3 月 7 号早晨七点到火车东站接姜培生。
电话里说得非常简短。婉萍听到这消息只顾得高兴,什么也没多问清就挂了电话,兴冲冲地跟陈瑛说:“下礼拜二培生就要回家了!”
她跟陈瑛说着周末要去买新鲜辣椒腌一罐培生喜欢的老家辣椒酱,还打算取些之前的积蓄买罐头和火腿,让他回家能好好吃一顿饭。见婉萍这般快乐,陈瑛却打心底里生出焦虑,她没有那样乐观,总觉得姜培生回来得太快了,快得让人感到这根本不是一个好消息。
要知道一个月前姜培生病得连写封信都费劲,难不成香港买来的药能有奇效,一个月就把他满身病治好个七七八八?这概率大吗?如果婉萍不是因为这个消息高兴晕了头,她大概自己也能品出来其中异样。陈瑛此时生出一个极糟糕的预感——姜培生死了。
“下礼拜二我陪你一起去火车站接姜培生吧。”陈瑛扶着婉萍的肩膀说。
“不用啊,表姐。礼拜二你不是要例行开早会吗?要是接了培生再回去,你肯定要迟到的。没关系,我去就好了呀,”婉萍笑着,眉眼弯弯的,像一颗淋了蜜的软糖,丝毫看不出陈瑛眼底的不安。
“没事的,婉萍。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姜培生了,就陪着你一起去吧。”陈瑛不敢把真实的担忧讲出口,害怕这会刺激到婉萍,只能说陪她一起去。万一在火车东站出现了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好歹有她在,不至于让婉萍一个人承受那样大的打击。
婉萍托关系花重金买来一块巧克力,她把巧克力装在大衣兜里。3 月 21 日清晨 5 点多,就和陈瑛一起离开家里去往火车东站。
到地方的时候刚刚 6 点,两个人在冷风里吹了一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从成都来的那一班铁皮火车。婉萍走到说好的车厢前,看着缓缓的大门被拉开,下车的是穿黄绿色棉衣的战士,她伸长着脖子,焦急地等了七八分钟,却始终没有瞧到姜培生的身影,只见到最后走下火车的年轻战士个子不高,怀里报这个盒子。他下了车左右环顾一周,看到婉萍和陈瑛后向着她们走过来、
“请问你是姜培生的妻子陈婉萍吗?”战士问。
“是的,我是。”婉萍急忙说:“我没有看到培生,你知道他在哪节车厢上吗?人太多了,我眼花没见到他。”
安宝盯着眼前的女人,和姜培生说的一样,圆眼睛圆脸很白皙,瞧着岁数小根本不像 36 岁的样子。他面对婉萍心里骤然发慌,那双充满渴盼的眼睛,让他的话抵着舌尖说不出来。
“怎么了?”婉萍的心开始颤抖,因为她才注意到立在他眼前的这位战士手里抱着一个方盒子,理智已经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但心里又死活不愿意接受。婉萍眼睛里慢慢蓄起了泪水,抖着声音说:“培生是不是不在这辆车呀?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请节哀,”安宝把手里的方盒递到婉萍面前,说:“姜培生重病不治,于 2 月 17 日在成都静安医院去世。”
2 月 17 日是春节,新中国的第一个春节,北京城里的炮响了整整一天。家家户户都在除旧岁迎新春,但姜培生却在那一天停下了,他像旧历年一样停在过去。
婉萍看着小盒子,她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于是把盒子推到安宝面前,说:“这不是培生,你们一定弄错人了。”
“姜夫人,我们不会弄错的,姜培生的确已经去世,很遗憾没有及时通知到你。”安宝再次把盒子送到婉萍面前。
“不是的,你们弄错了。”婉萍退了一步,激动地摆摆双手。她不再说话,扭头便往火车站外走。陈瑛上前抱住婉萍说:“婉萍,婉萍……你要面对现实……姜培生……他走了……”
“表姐,培生他没有走啊,表姐!你为什么要说这种晦气话!姜培生的确会做错事,做糊涂事,但他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的,他说了会活着回到我身边的,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他一米八的大个子……怎么会在那么小的一个盒子里?”婉萍哭着摇头说:“表姐,我不相信啊!表姐,我不相信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