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釉色(10)
宋明珠瞧见了他的做派,冷哼了声。
费太太正好转头,看了眼宋明珠。宋明珠不和她对视,假装没瞧见她。
宋良轻轻咳嗽了,让宋明珠入座,低声对她道:“别这样,你再这样,爸爸就很难做了。旁人说起来,只会讲你爸爸的不是。”
宋明珠嗯了声,不再多言。
后来,客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费恒东在电话里是客气了,他今天的客人,不止十桌,而是整整二十二桌,办得热闹又气派。
市政府也有人来。市电视台也派了记者,专门给这场寿宴拍照。从这些客人的身份来看,费恒东已经是很出色的企业家了。
开席之前,还有个主持人,专门介绍费恒东。
“本市十大杰出企业家之一;2007年中国技能大赛陶瓷类全国第一名;第13届景德镇陶瓷展第一名;2011年亚洲瓷器杯第一名。费恒东先生为国争光、为本市争光的事迹,光辉夺目。要是每一样都说下去,怕是今天咱们就吃不上饭了。”
客人们鼓掌,发出善意的笑声。
宋明珠看了眼她爸爸。
宋良跟着鼓掌、微笑。他的笑容发自真心,非常为他师哥高兴。
接着,主持人又说:“费先生是薄胎瓷技能传承人,是国家特种工艺优秀传人,是本市特种工艺优秀传人。我听闻费先生的最出名的作品‘流霞灯’,耗时一年半才制作完成,纯手工制作。
‘流霞灯’享誉世界,费先生凭借这件作品,拿到的奖杯摆满了一整个书柜。中央日报曾专题报道过,‘流霞灯’是中国瓷器的骄傲,是景德镇瓷器的骄傲!”
全场再次掌声如雷。
宋明珠的眼神变得很冷,静静看着。
宋良的笑容,有点维持不住了。他努力挤出笑容,不让人看出端倪。
流霞灯啊……
他耳边回荡着他女儿宋明珠的声音,清脆动听。那时候,宋明珠还在念高一,是个半大的姑娘了,“爸爸,这灯好漂亮,将来给我做陪嫁吧。”
宋良回答她,“可以啊。”
宋明珠大喜,“那我要给它取个名字。爸爸,这灯哪怕不装灯泡,看上去也是流光溢彩,不如叫流霞灯吧。整个景德镇,不,应该说全中国的手艺师父,都做不出这样的薄胎瓷……”
宋良想到这里,看了眼女儿。
宋明珠的手紧紧攥着。
他怕宋明珠失态,不着痕迹握住了女儿的手,稳定她的情绪,冲她笑了笑。
宋明珠没有回以微笑。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不满,甚至有种对父亲的失望。
那是她的陪嫁啊!
宋良在心里叹了口气。
主持人说完了,费恒东亲自上台,讲述他这些年的丰功伟绩。他外表儒雅斯文,一点也不像个手艺人,说起话来夸夸其谈。
所有人都为费先生的风采所倾慕。
只宋明珠知道,这个人有多虚伪!因为讨厌费恒东,宋明珠连费家那老太太都恨了起来。其实她这样没道理的,她对老太太,还是应该给予尊重。
随着费恒东的自吹自擂,宋明珠知道他拿过三个国际大奖、四个全国份量很重的大奖,拿过无数次本市的奖。
费恒东有三件薄胎瓷的作品,是比较闻名的:一个流霞灯、一个胭薄瓶、一个玉兔望月的工艺品。
流霞灯是个非常复杂的薄胎瓷工艺品,用瓷器制作成了花灯的外形。外表是普通的花灯,却因为它的颜色、质地,它复杂却轻薄得只有0.13毫米,而闻名世界。
能做出这样手工艺品的费先生,如何不受人尊重?
宴席开始了。
费恒东过来敬酒时,宋良已经喝了好几杯。他爱喝酒,酒量却不佳,平时很少多喝的,此刻宋良有点失态了。
他拍着费恒东的肩膀:“师哥,恭喜你!”
费恒东笑着:“喝多了吧?”
“有点。”
“明珠,扶一扶你爸爸。”费恒东笑道。
宋明珠站起身,扶住了有点踉跄的父亲,对费恒东道,“费伯伯,我爸爸很清楚自己有点醉了。您呢?您有没有罪,自己清楚吗?”
这场宴席的第二桌,坐着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听到这话,不少人看过来,目光里带上了几分探究。
宋良酒意散了大半,笑着去按宋明珠:“坐下坐下,我没喝多。”
旁边桌子上的人也看了过来。
费恒东去应酬其他人的时候,宋明珠听到旁边有人议论:“听说是费老板的师弟。”
“看上去有点寒酸啊,费老板还真是不忘旧情。”
“费先生这个人,最是慈善了。这些年他捐出去的钱,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少。提携旧时的师弟,将师弟待如上宾,像他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