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釉色(97)
这也是为什么,副队长亲自过来询问宋明珠。
“师父,您说这事,有这个可能性吗?”年轻刑警问副队。
副队四十多岁了,正是仕途一帆风顺的好时候。他要是不查这个案子,随便找个理由结案,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升迁。
留着这么个悬案,对他的前途肯定有影响。
但是老刑警放不下。
那一家三口的惨状,一直都在他的眼前;现在,那女孩消瘦单薄、语句清晰的形象,也叠加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孩子说:“我相信政府,相信你们人民警察。”
若是不查出个眉目,他怎么对得起那年轻姑娘的信任?
“不管有没有可能性,都要去查。”副队说,“费恒东怕是不会给你们面子,我亲自去见见他吧。”
年轻刑警说好。
两人驱车回到了市区,直接去找费恒东了。
费恒东有一家挺大的瓷器厂。他既是手艺人,也是本市的特种工艺传人,更是大的企业家。
在他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他客客气气接待了市局的人。
当问起宋良的死,费恒东一脸遗憾,深深叹了口气:“世事无常,我也是真的没想到。阿良是我师弟,跟亲弟弟一样。当年我开这个厂,本应该带他入股的,但是他不看好,不肯投钱。后来厂子有了起色,他是挺后悔的,觉得我不够仗义,赚钱不带他,两家慢慢有了隔阂。我那侄女见到我,总是没好脸色,想帮帮她们孤儿寡母的,又担心她们以为是我去落井下石的。我这心里,特别不舒服。”
他三言两句,就把他和宋家的恩怨说清楚了。
两位警察听了,表面上都点点头。
询问了几句之后,两位刑警告辞。
出了费恒东的办公室,年轻刑警对副队说:“师父,我看着这事挺简单的,就是尤钢偷了车,不太会开,把人给撞死了。宋家和费恒东有仇,兄弟俩一个发大财,赚得名利兼收;一个落魄。心里不平衡,总是抱怨。我看那女孩子,死了亲爹也没一滴眼泪,估计她对她亲爹感情也不深……”
副队听着,没言语。
“行了,回去吧。”小刑警还在喋喋不休,被副队打断了。
两人回到了市局。
而后,宋明珠就隔三差五往市局跑,询问副队关于案情的进展。
一直没什么进展。
“丫头,你听叔一句话,你别常来了。你这样催,我们压力更大,反而没办法帮你。你给叔三个月的期限,三个月之后,我再把线索归总告诉你,你看行不?”副队对宋明珠道。
宋明珠仍是那副牛皮糖的态度:“好,那我过三个月再来。”
她回了家。
这个新年,宋家过得特别潦草。宋明珠、孙佳慧和汤泽都被大舅舅请回了家,在舅舅家吃了年夜饭。
饭后,他们三个人又回到了宋家。
瑶里不禁止放鞭炮,四周都是声音,宋明珠心里格外的空,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她把妈妈送回了房间,替她打开了房间里的电热毯,又替她放好了热水,让她洗洗睡。
阿妈洗澡的时候,她坐在父母房间的那张椅子上,翻看她爸爸的笔记。
她念小学的时候,她爸爸才跟着认字,后来几乎认全了所有字,写得还比宋明珠写得好。
关于薄胎瓷,爸爸写了整整一个本子的笔记,四十多道工艺,全部都有记载,还有她爸爸的心得。
宋明珠时常翻阅。
突然,浴室里一阵巨响。
她急忙放下笔记冲过去,发现她阿妈滑了一跤,匆忙中扶住了洗手台,却把一瓶洗发水给弄倒了,洗发水摔在地上弄出了巨大响动。
“我来。”宋明珠扶住了她,“你牙齿刷好了吗?”
孙佳慧看着她,突然道:“明珠,你爸爸是不是死了?”
宋明珠感觉有一把小刀,钻进了她的耳朵里,隔开了她的血脉,把她的耳朵刺激得鲜血淋漓。
“怎么突然诅咒爸爸?”宋明珠状若无意。
孙佳慧有点糊涂:“我隐约记得,有人跟我说他死了。”
“没有,爸爸人在北京呢,这不是大过年的,买不到飞机票吗?”宋明珠道,“他过几天就会回来。”
“可是他去好久了。”孙佳慧道,“怎么还没有回来?”
“哪有好久?”宋明珠故作抱怨,“他不是才去的吗?哎呀,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孙佳慧很不满:“我生病了。”
“你生病了也别胡说八道。”宋明珠说,“好了,快洗洗脚就睡觉吧。”
孙佳慧洗了脚,回到被窝的时候,电热毯已经把被窝烘得很暖和。宋明珠怕她夜里热,把电热毯给关了。
“你好好睡觉。”宋明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