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过知酒浓(2)
卢希打量她一张小脸在黑色羽绒服的衬托下犹如一朵洁白饱满的山茶花,又一次恨铁不成钢:“你说你顶着这样一张脸,居然不敢追男人,你简直暴殄天物!当初你但凡稍微有点心,跟陈孚也未必没可能。”
“……”
宋舟双手拢向后颈,将头发从羽绒服里掀出来,朝手机那端翻了个白眼,“他才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呵,那你就错了,男人就没有不肤浅的。”
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一派歌舞升平喜气洋洋,连带着独居的房子也变得热闹。
宋舟简单收拾完,抓过车钥匙,换上平底靴,将并不属于她的喜庆热闹关在门内。
大雪从昨夜开始,洋洋洒洒下了一天一夜。此刻天色刚入夜,沿路的树木和红灯笼顶着皑皑白雪,透出一股憨厚的喜气。
路面积雪被车轮来回碾压化为泥水,宋舟小心控制车速,神思飘忽,不知该想些什么。
音乐刚点开,既是老板也是好友的安新彦就打电话进来了。
“舟舟,小刘哥说你自己开车去机场接人?”
“嗯,刚出发。我能开,让小刘哥陪家人好好过个除夕吧。”
安新彦沉默一瞬,颇有歉意道:“我买了明天晚上的机票,后天一早就过去找你们,后面的行程我来负责。”
“你爸妈同意你回了吗?”
车在路口停下,车内温度还没升高,宋舟呵气暖手,开玩笑道:“不是说不见孙子不给你出门?”
安新彦笑了:“正因为这样,我才得赶紧跑。”
红灯跳绿,车缓缓驶出去。
宋舟闲话道:“这几天相亲有成效吗?记得提前通知我们准备红包。”
安新彦又笑:“没有的事,我要结婚也是自己找,不会去相亲。”
宋舟“唔”地应了一声,目光紧盯前路,“确实,能自己找还是自己找吧。”
安新彦应声表示赞同,转换话题,“你呢,你总不至于以后每年都一个人过年吧?”
宋舟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一个人过年才幸福呢,我家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不想找个人陪你吗?”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时想时不想,看缘分吧。”
“你喜欢什么样的?”
宋舟刚想说“看眼缘”,脑海里却浮现一个清晰的形象。
瘦高个子,走路的时候身量笔挺,运动的时候灵活矫健。瘦削有型的脸庞,眼眸黑亮有神,鼻梁高挺,笑起来干干净净,像四月琉璃般的阳光,不笑的时候自带薄霜,像罩着一层清冷的月光。
爱玩爱闹爱唱歌,是最最美好的青春少年模样。
“……说不上来,见到就知道了。”宋舟如此说,语气却无限悠远,又饱含爱慕。
电话那头沉默了。
刺目的红光突然闪现,像一道警示将宋舟从久远的回忆中强势拉回,慌忙中她一脚刹车踩到底。
吱——嘎——
车子在即将怼上前车尾的时候堪堪刹住,副驾座位上的包“哐”地冲出去,掉到了座椅底下。
“舟舟!”安新彦在电话里急呼。
宋舟拍拍胸脯,摆正身姿,舒一口气,“没事没事,前车急刹,还好,我刹住了,没撞到。”
安新彦想说还是打电话让小刘哥来开车,又知道她向来凡事自有主张,只好道:“怪我给你打电话说这么久,不聊了,你专心开车,到了机场给我发消息。”
“好。”
挂了电话,宋舟反复深呼吸,平静后再次发动车子缓慢前行。
刚才的突发状况并不是因为打电话,而是她自己突然陷入回忆意识短路造成的。
刚才她脑海里浮现的,是很多年前的陈孚。
这几年她并不经常想起陈孚,但陈孚一年总会在她的梦里现身一两次。
梦里陈孚就跟刚才脑海里冒出来的形象一样,他高高瘦瘦的,站在远处的舞台上,有时西装革履,有时衬衣西裤,还有时穿着学士服,又有时候他穿一身球衣,手臂里抱着篮球,额发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与现实情况相反的是,他的目光每次都穿透梦境看向她,像夜空中最亮的两颗星,而她也不再逃避,隔着人海勇敢向他回望。
他总是在说着什么,严肃而认真,但宋舟什么都听不见。
这时候,他会笑,嘴角大大上扬,他笑得肆意放纵,带着睥睨一切的骄傲,仿佛没什么可以阻挡他的向往。
然后他的嘴角会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坏,他会高喊她的名字:“宋舟,你来了怎么还躲着。”
他唤她名字时声音特别温暖,像冬日的阳光,又像盛夏的黄昏。
而她总是会在这时候惊醒,疑惑自己怎么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