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常(100)
我摸了摸脸,又皱了皱鼻子。
他坐下来,问我怎么了,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叶开朗梅开二度,又骗走了我的钱。
他也笑了,他说他不会帮我讨这笔债。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如果那天不是叶开朗拒收文件,他或许一心软就走了,不知道我猴年马月才能跟他回家。
我心里有点气,又觉得好笑,我把脸埋在掌心里,来回左右地揉。我有点不好意思,被叶开朗连两回,让我显得很笨。
严靳拉住我,把叉子递到我手里,他说:“我替他还你,就当是对他这三个多月的感谢。”
“感谢个屁!”我抬起头说,“他给我当牛做马,我给他发工资的!”
“他给你当牛做马?怎么当的?”
我一愣:“就......开车、骑车带我出门啊,陪我吃饭啊,带我找乐子啊......”
“还找乐子?”
“不可以吗?只准你在大城市里灯红酒绿,不准我在乡野山间找找乐子?”
“谁告诉你我灯红酒绿了?”
“不需要谁告诉,我又不是——”
话没说完,门铃响了。他和我都有点惊讶,因为这个地方,很少有人造访。
严靳去开门,我回房间换了套得体些的衣服。换完衣服,我走到客厅,我看到了薛阿姨,就是在美国开连锁餐饮那个。
我把目光投给严靳,他的表情丝毫不慌,他把我喊到身边,握住了我的手。
薛阿姨把我们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她坐下喝茶,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今天来呀,不是为了讨茶喝,也不是为了闲聊。”
严靳拉着我一起坐下:“您有事直说吧,都是自己人。”
薛阿姨放下茶杯,微微笑着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你俩感情好,所以我今天才过来。”
她的嘴角还挂着笑,眼睛里却没有笑意了,她说:“我纠结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应该把真相告诉你们。”
她说:“他是你三叔。”
她说:“严律师,不该姓严的。”
她说:“他和你一样,姓易。”
她说:“他才是你三叔。”
第49章 “宝贝,你也是。”……
我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错,难以自控地笑出了声音,我知道这个反应很不礼貌,但我就是管不住自己。
太好笑了,这件事情的滑稽程度之深,以至于我无暇去分辨它的真假,暂且只是想笑。
薛阿姨清了清嗓,我努力控制着我跳跃的嘴角,抬头望了严靳一眼,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我,他也对我微笑。
他的笑让薛阿姨感到荒谬。但我喜欢,我很喜欢他对我笑。
薛阿姨的手指在杯柄上上下游走,像是在思考。我们无一人提问或是表达惊讶。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他说她有话要跟严靳单独聊。
严靳给我面子,说我是自己人,但我也不好意思脸皮太厚,赖着不走听人秘密。我正准备站起来,严靳先了我一步,把我按在了沙发上,他对薛阿姨说:“去书房聊吧。”
等他俩离开,偌大的客厅又只剩我一人,我摆弄着客厅里的绿植,手脚不停。我逐渐感受到,我的心和脑子,也跟手脚一个街拍,是慌的、是乱的,我捕捉到了一种特别真实的不安。
我觉得薛阿姨应该不至于信口开河,她没必要撒这种谎,轻而易举就能被戳破的谎。又不是古代,需要滴血验亲之类的,搞得场面宏伟,阵势巨大,搞得一大家哭哭啼啼、尴尴尬尬。我们是现代人嘛,现代人有科技的。做个亲子鉴定又不是难事,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一点意义都没有。
但我也不认为薛阿姨此次拜访纯粹是出于好心。
她看上去就是一副有所求的样子。
我很早以前就提过,我无法从专业水平评价一个人是否有本事,因为我文化素养极其有限,但我见过很多有本事的人,我一眼就能辨真假。
对于有所求的人也是同样的。
我在我爷爷我爸我妈我三叔,甚至是方玉珩的身边,都见过太多有所求的人,有的人直白些,姿态低一些,有的人故作姿态,显得更含蓄。
但他们的眼神,和薛阿姨是一模一样。
欲望和不安交织的眼神。
我去阳台找了个喷壶,给鸭脚木的叶子喷水,我不确定鸭脚木的叶子需不需要喷水,平时这些植物都是严靳在管,其实它也不脏,但我就是想找点事情做。
我不太确定严靳从书房出来会对我说什么。他是谁,或者不是谁,其实对我个人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