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yface(52)
周津澈弯腰捡起,抬手让服务员重新换了双。
“舒意。”
他念她的名字,拇指和食指扳起她侧腮和下颌,轻轻地摩挲了下,“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为此自责。”
落不到实处的安慰就和半空中融化的薄雪,是看得见却无影无形的。
这个道理,他懂,舒意也懂。
知道她胃口不开,菜量小而精致,周津澈一手牵着她一手扫码结账。付好账,他抬腕看了眼时间,不够送她回家了。
周津澈屈指抬了下眼镜,微微捏着她冰凉指尖,低声问:“晚班不会太久。你要不要到我休息室睡一会儿?晚点我再送你回家。”
舒意摇头:“我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你别担心,去上班吧,我开车来。”
指腹一路扣到了她手腕,绸缎般光滑柔软的腕内却起了突兀嶙峋的钝感。
她一直拉着衬衣袖口,周津澈这才看到她结了痂却绷出鲜红血丝的伤口。
周津澈脸色骤变。
舒意想抽回手,来不及,她刚想说什么,被他冷峻眼神冻得轻轻瑟缩了下肩膀。
他眉心蹙得紧,舒意支着纤细指端替他揉开,她无声地叹:“没事的,你不要这样紧张。”
他一锤定音:“我重新给你消毒上药,你再回家。”
舒意没办法,只得被他扣着指缝回了办公室。
路上意外遇到有些眼熟的护士,舒意在她不好意思的道歉中恍然想起,喔,她们见过。
周津澈被叶里昂叫到角落里说话,小许给了她一板意大利进口的巧克力,她挠挠鼻尖,笑说:“真不好意思,是我把看见你的事情告诉周医生。”
她顿了顿,谨慎小心地问:“你们没吵架吧?”
舒意的疑问推撞回咽喉,她摇摇头,先说了谢谢:“我们没有吵架。”
“那就好。”她真正放下心来:“我叫许熠摇,熠熠生辉的熠,扶摇直上的摇,能认识你吗?”
她悄声地笑:“你是我现实生活里见过最好看的人,你和周医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舒意应付过晚饭,透白的面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比许熠摇半小时看见的形象好看了些。
舒意抿着唇,没有拆穿美好暧昧的误会。
几秒,她笑一笑:“谢谢。我叫蔚舒意,蔚蓝的蔚。时代广场的境界是我的店,如果你需要,或是家里人需要,可以直接来报我名字。”
许熠摇瞪圆眼睛。
境界她知道!刚开业的时候请了怀愿来站台,那一副赛博风和攻击性兼具的墨镜因为她而卖到脱销。
“下次见。”舒意摇了下她赠送的巧克力。
周津澈的休息室和上回来没有任何分别,那盆长梗花依旧生龙活虎。
《人间椅子》应该看完了,书本合拢放在桌面,舒意听到身后开门动静,她没回头地说:“我觉得芋虫这个故事最好。”
周津澈双手都拿着东西,他支起腿,抵着门页轻轻推回原位。
“我觉得你在文学偏好这方面有些……”他笑了一息,没说完话,抬手把她按到椅子上。
是硬的,刷得漆亮的木头硬邦邦地硌着她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但她仍旧坐得笔直,这是根植她多年教养的体面端正。
“如果你不喜欢江户川乱步,为什么要买这本书?”舒意反问:“这不是他最出名也最负盛名的一本。”
她坐着,但他站着。
这不是个平等的姿势和角度,周津澈想了想,蹲在她面前。
“你曾经在朋友圈里推荐过。”
舒意在私人号发布的动态不可以说是不频繁,因此她一本正经地回忆了两三秒。
周津澈没等她答案,他耐心地把衬衣袖口挽到单薄手腕之上。
灯光开到第二档,不过分刺眼,足够让他看清快要长好的伤口和重新崩裂又干涸的血痂。
周津澈取出一支医用棉签,饱满棉花饱蘸消毒水,他轻声:“可能会有些刺痛——”
舒意的耐痛程度很高,但她眨了眨眼,长而卷曲的每一根睫毛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狡黠。
“周医生,痛痛痛。”
艳丽玫瑰的双唇撅一撅,仿佛真的痛到了,目光湿润水亮,盈着满心满意的委屈。
“你轻一点点。”
他在她的眼睛里,好像也在她的生命里,灵魂里,她的故事她的过往她的未来她的一生。
周津澈喉结咽动。
贪心地,想要永远留住这一刻。
周津澈放轻棉签落在她伤口的力度,真的很轻,像一片羽毛吻过。
她连日来的疲累、焦躁、沉郁和不安,在这一刻、这一秒、这间狭小简陋的休息室,一颗心忽然安定了。
如果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他——
那我到现在应该也会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