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吻别(5)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宋湜也还是一眼就看出了父亲的虚弱,他带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了管子,只有窗边的机器时刻记录着他并不平稳的心率,方能证明他还有生命体征。
宋湜也仅仅是看这样一眼,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喉咙中苦涩翻涌。
她想往前走一步,祝京南却抓住她的手腕,言出必行地将她拦住。
她回头,泪眼憋红了眼眶,怒目圆瞪:“凭什么不让我见爸爸!”
他带着口罩,只有一双疏离的眼睛露在外面:“你答应过,看一眼就走。”
“我没答应!”
祝京南并不意外她这样讲,仍旧牢牢攥着她,压低了声音:“这里四处都是摄像头,跟我离开,我跟你解释。”
宋湜也顿时愣住,减小了挣脱的力道。
一直到跟着祝京南回到车里,宋湜也的脑袋里仍然嗡嗡作响,她还记得几天前她同母父打视频,钱诗和宋定安的高尔夫球场,父亲在镜头里打出一杆进洞,朝着她比了个大大的耶。
她母父老来得女,只她一个女儿,自然千宠万爱,同龄人已经开始接触家族产业的时候,他们还觉得她年纪尚小,总有能力继续为她铺路,纵她在海外逍遥。
宋湜也从没有想过,她父亲有一天会这样躺在病床上。
她努力控制住眼泪,接过祝京南递来的纸巾,默默听他说话:“昨天伯父去新界参加会议遭遇车祸,伤势严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你不要担心。”
她的心随着祝京南的话语被揪紧,听到后面,才惴惴不安地落了地:“那为什么不让我陪他?”
“肇事者已经被捕,车祸背后的原因还在调查。”
话音刚落,不远处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亮起尾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由保镖撑着伞护送到车边,车子发动,驶离这片棕榈林。
宋湜也眯了眯眼睛,依稀可以认出这个人,她父亲的兄长,宋氏集团的董事之一。
仿似午夜钟声敲响,警示回荡在她耳侧,她泪眼已然干涸,声线中有些恐慌:“你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猜想对不对,但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的这位伯父就对宋氏董事的位置虎视眈眈,而且宋家三兄弟,她的伯父跟另外两人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她是不甚关心集团内部的情况,但事发突然,不得不往坏处想。
宋氏成立以来,高层宗亲盘踞,但因为老太太在世时家风严明,从未出现过内斗或任何丑闻,只有这位不合群的伯父,是宋湜也唯一的怀疑对象。
但何以至于呢?为了这样一个位置,竟然到了手足相残的地步吗?她所见到的世界、接受的教育,从没告诉过她这样的谬论。
祝京南望向她,眼眶不可避免地泛着红,她眼中一瞬间划过许多情绪。
他回过眸,不多做解释,发动车子,亦缓缓驶离。
回浅水湾的途中,宋湜也接到了一个来自祝听白的电话,她从恍惚中回神,听见祝听白略带抱歉地告诉她,临时来不了,他会尽快处理好伦敦的事情回国。
宋湜也抓着手机,神情呆滞地望着窗外,声音也机械:“没事的听白哥,爸爸情况已经稳定了,我一个人可以。”
“阿也,你是不是吓着了?”
听筒传出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内被无限放大,祝京南扫了一眼后视镜,宋湜也颤抖地点着头,眼泪从鼻尖滑落:“是。我,我......事情太突然了,我没办法冷静。”
祝听白的柔声安慰散在晚风里:“我能理解,你现在在家里吗?早些休息,倘若不敢睡,就同我通着电话。”
宋湜也咽下泪水,尽量表现得坚强一些:“多谢你,听白哥,我自己可以。”
祝京南将车子停下,为她打开车门,声音自然传进听筒中,滑到大洋彼岸:“不哭了,保姆给你放了洗澡水,等会儿好好休息。”
宋湜也抬眸,第一瞬间望见的不知是月亮还是他的眼睛。
祝听白听见了,问道:“阿也,你身边有别人吗?”
祝京南瞥了一眼亮着的屏幕,替她按下挂断键。
第3章 “再回北京,别迷路了。”
从巴黎到伦敦,再从伦敦到香港,宋湜也经历将近二十四小时的连轴转,情绪大起大落,眼中布满红血丝。
得知宋定安现在状况稳定,她心上紧绷的弦暂时松泛,拖着疲惫的身子上楼泡澡。
保姆阿姨是从前照顾她起居的,洗漱用品准备俱全,刚要走出浴室,被宋湜也叫住:“祝京南为什么会在香港?”
阿姨摇着头,她也不太清楚:“董事长出事不久,二少就从北京赶来,大约是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