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备升级，这一年的喊楼设备，不再需要移动式音响。

黎渺攻陷广播站，听见开场号角吹起，打开班级广播，推高中控台音效，踩着循序渐进的bgm鼓点，深呼吸一口，拿起麦克风陈词。

“欢迎来到明俞高中高三喊楼现场，请各位考生以确保自身安全为首要条件，参与到这场活动。另外，请不要高空抛洒试卷。”

声音通过每天打上下课铃的小音箱传遍每个班级，传进每个学生耳中。黎渺闭掉手上那只麦克风，把其他的一并抱进怀里，赶去汇合。

走廊里越发多学生走出来围观，有些男生自发下楼搬运荧光棒分发，不少片刻，工字形教学楼，走廊天桥星光再现。

广播里的音乐，她特意问过学生，和他们当年大差不差。

关于青春，关于你我。

抱着麦克风跑回来，黎渺杏眼含笑，举高手比OK，腕间那条黑色领带随风飘扬。

当初方柏明没看见的那场喊楼烟花，她替他再看一遍。

随时待命维持秩序的老师班主任，站在楼底默默守护。

“高考加油。”

“高三加油。”

高一高二赶来赴约，为学长学姐送上祝福。从起风了到海阔天空，少年人用梦想架起云梯，披星摘月。

听见熟悉的旋律响起，黎渺有点控制不好情绪，仰头看天，绚烂的烟花映进眼眸，她指尖拨动麦克风开关。

“若然现时士气高昂

尽管放肆任性

…

谁亦会随年变老

方懂得童年多好”

她的音色是和大部份南方女生一样，偏软偏柔。和刚刚陈词不带攻击性的温婉比起，用粤语唱歌，发声时声带鼻腔共振，会多些许沧桑，恰恰好好压住多出来的甜糯。

不是当下流行耳熟能详的曲子，有些年代，以为没有人会跟唱，结果到高潮部分，还是听见了不少声音。

“这段少年时间既然昂贵

大好青春要尽耗

记住要共最美的人分享每个夜晚

别忘掉原是靠坚持医好每个伤患

既是有力挺起胸膛尽管好好作反

无惧雨水沾湿两眼…”

许廷铿的《青春颂》，是五音不全，情歌能唱出红歌气势的方柏明，唯一能找对调的曲子——

黎渺看遍他留下的家书信笺，反复点开手机录音。其中有一条，该是他出完任务回来之后录的，对对时间，那时候自己在和他抱怨高考滑档。

当时他手机回复的内容都是很平淡的安慰，顺带问她和自己一个学校不高兴吗？如果可以，黎渺想重回那时告诉他高兴，这样或许他义务兵两年期满后就会回去上学。

语音的声音干哑，有些糙，更多的是改变不了既定事实的无可奈何。

他说：“渺渺，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听到你说滑档了不高兴的消息，说实在有点难过。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贺周，想和他考上同一个大学，师范…也只是迫于家里人给压力。”

“报志愿我特意问过你目标院校，我们之间差21分，一分千人，两万多个名次。天知道能和你拿同一份录取通知，我开心到原地爆炸。”

中间停滞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隐隐有衣服布料摩挲的沙沙声，似在酝酿，他舒展一口气接着开嗓。

“如果哪天不喜欢他了，要不要回头看看我。”

“你是我的第一志愿，不可调剂。”

…

最后还是没能唱完这首歌，黎渺关掉麦克风交给程欢。

校门口保安室，秦冶屈腿靠墙，望着高三楼那边的烟花虚影听集体大合唱。

他知道那边都有谁。

林清岚抱臂倚靠窗框，从里面搭了半边屁股坐在窗沿搭话：“怎么着，秦二少爷，要不去帮你给他们点首分手快乐，广播站我熟。”

“……”

保安室透出来的灯光照在秦冶半边脸，他稍稍偏头，赏给林清岚一个白眼。

“不要就算了，干嘛还翻白眼。”

两人一个7班一个8班，毫无交集可言，属于仅仅知道些对方信息，但从来没说过话的陌生人。

上来就说给他点首分手快乐，多冒昧。

“别叫我二少爷，膈应。”

秦冶出院后，回家和他爸提了要出来自立门户。最多三年，金融圈的天还得再变一变。

“行行行，那，少爷，我看你印堂发黑，眼下乌青，像是大凶之兆，要不要来找我看看，我给你提点提点。”林清岚上下打量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满口跑火车。

“附医挂我的号，看在同届校友份上，勉为其难给你打个99折。”

她从口袋里抽出名片夹在指尖来回晃，给自己招揽生意。

名片上写的，心理科主治医生林清岚。

“你神棍吧你。”秦冶没好气，“还99折，怎么不收说我双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