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重叠时(63)
那影子没有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藏在音符里的密码,早就刻烟吸肺,烙进骨骼。
前奏让全世界安静下来,她闭起眼睛去唱。
第一段呢喃私语,唱的是仰望彼端,既向往又兴叹于距离的遥远。
同样的旋律,第二次反复递进了情绪,唱的是勇敢宣告,唱的是奋不顾身,纵身一跃,是伸手摘月亮。
第三次反复情绪又变了,是独自感伤,唱的是纵身一跃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失望,是叩问,是责备。
一样的旋律,推进到这里,已经汹涌地一塌糊涂,她忘我投入,不去想身在何处。
长久的留白后,是独自舔舐伤口似的低吟。
“蝴蝶飞过沧海,那一头没有等待。”
尾声淡淡而沙哑,是释怀与告别。
唱完的那一刻,几百次地觉得解脱。
但是这次,她脑中轰然炸响,莫名浮现出陆野那句文案——
“我在这里等你。”
好像是对最后一句歌词的呼应。
但他们中间,已经发生过太多次类似的巧合。
无法确定。
如果他真的有意为之,是否代表着一种让步、求和?
一种巨大的怀疑中,舞台的灯光亮起,亮得叫人无法睁眼。
主持人让导师点评,林栖根本不敢去看导师席。
王一滢让渡了评论权。
这正是本来打算卖给她的那一首,录音棚里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如今,不得不承认,这歌若真由自己唱,有那么一点可惜。
她自己根本唱不出,也不理解,相似的段落,怎么能隐藏那么多递进的情绪。
整首歌就像是一个谜,旁人猜不透,再旁的人,譬如她自己,根本看不出它是个谜这件事。
导师席一时沉默。
姜沉按耐不住表达欲,第一个发言:“第一段是涓涓细流,隐匿地流淌在山间;第二段是一去不回的江水,倔强又决绝;第三段是旋律如退潮后一片狼籍的滩涂,徒留伤感与灰心……”
陆野听着,又开始讨厌他。
怎么可以不害臊地搞高山流水觅知音那一套,将自己这辈子不会说出口的话,脸不红心不跳地侃侃而谈?恶不恶心啊?
你知道她唱的是什么吗?
她在拿音乐杀我。
被杀的那个人,是说不出话的。
“那么,陆野老师怎么看呢?”
主持人的话丢过来,镜头对准他的脸。
陆野漫不经心,淡淡开口:“姜沉老师说得很好,我跟他看法基本一样。”
桌子下面,他的手攥成拳头,拇指关节死死抵着银戒,几乎要将戒身抵穿,皮被擦破也不想放开。
“谢谢导师。”
林栖怂地没敢看他,唱歌时万夫莫敌的气概荡然无存,脑中挥之不去是陆野那句文案。
他说:“我在这里等你。”
短短几个字足够将人拉入流沙。
一种冥冥之中微弱的第六感,游走在他们之间。
虽然毫无根据,如脆弱无依的浮萍,但它就是在那里。
。
为了拉足悬念,最后一名选手的成绩将和淘汰名单一起宣布。
林栖暂且回到选手席,和大家一起等待结果。
存在感近乎为零的人,招呼也不打就猝然开大,回座后,迎来了不少同行的注目礼。
那些注视中,她一眼就看到林柚安,两人隔了三个座位目光相触,林柚安粲然一笑,是对她的欣赏。
林栖回以一笑,报以同样的欣赏。
想到就要结束一轮游,时间太短,舞台、灯光、观众反应,都没来得及享受,就要离场,不免还是有点失落,不知道播出的时候,最后一个出场的自己会不会被一剪没。
亦星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的左边,激动问她:“听说有一场是合作赛,有没有兴趣,我们合作?”
林栖一哂,“哪有下场?我走到这里就可以了。”
又像是自我安慰。
亦星惊诧地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啊?你唱得那么好,不可能就到这里!你看三个导师,除了陆野
眼睛长在头顶上,其他两个都很欣赏你。”
“除了,陆野?”
“嗯,滢姐虽然没有评价,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是喜欢的,不像陆野,说得那么敷衍,还不如不说。”
“……是啊。”林栖垂下眼眸,明明是夸奖,却高兴不起来。
“别管他。”亦星凑过来,小声说。
感觉到安全距离被侵犯,林栖本能地偏头躲开。
“要公布了!”看到主持人拿着手卡上台,亦星激动地提醒她。
这次一共要淘汰十人。
主持人开始宣布晋级名单,排名在前的选手一个个轻松通过,最后卡位的几人因为林栖的票数还未公布,最后胶着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