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何相安感到脸发热,他认为是离河水太近的原因。
“你对小河也很好奇嘛。”
“这好笑?”
罗泽雨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说正事,回家之后,我听不到广播,不仅听不到,水潭边的奇怪感觉,回家也没有。”
“什么奇怪感觉?”
罗泽雨想了想,道:“像烧开水,脑子里咕噜咕噜,有广播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突然痛一下。”
何相安思忖片刻,决定和她同步自己对整件事的梳理:“你六岁的时候在砾河出事,当天晚上,发现自己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十年后,你只有事发当天的碎片记忆,你想找回当时的记忆,并且找到那天救自己的人,对吗?”
罗泽雨暗暗吃惊,她虽然每天来小河,也确实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大概因为自己是当局者,总是对尚未发生的未知投入更多注意力,忽略了梳理已经发生的来龙去脉。“……基本没错。”她回答道。
“你是通过高温天气,联想起十年前的经历?”
“不,是有一天傍晚,六月二十四日,我经过砾河,突然想起这事,然后有一种力量,我说不清楚是什么,反正我走来了这里,砾河最深的水域。”罗泽雨回忆道,“平时,我家人不许我来这。”
何相安了然地点点头。“所以十一号晚上,不是你第一次听到广播?我指的是,今年第一次。”
“准确来说,是第一次被当事人——也就是你——确认,我能听到心声。”
“这事情太诡异,需要更多验证。”
“怎么做?”
“按你说的,广播只在水潭附近有效,我们可以再找人来这里,给你听。”
“大人会说我们疯了。”
“不找大人,可以找同学。”何相安道,“你认不认识曾序?他是砾山——”
“认识。他不行。”罗泽雨斩钉截铁道。
晚霞已经拉开帷幕,火一般的云彩如约出现。罗泽雨蹲得脚发麻,就地坐了下来。
何相安静静等待她的解释,为什么曾序不行。
罗泽雨并不打算解释,她的注意力开始集中,试图和小河建立联系。
久等不到答案,何相安直接发问:“为什么曾序不行?”
“我不喜欢他。”罗泽雨道。随着晚霞落幕的节奏,她开始蠢蠢欲动,准备随时跳河。
何相安看出她的意图,道:“你那天带着鱼竿来这里,鱼饵脱钩,我以为你证实了水下生物的存在,会怕,不会轻易下水。”
“鱼饵是被鱼叼走了。”罗泽雨道。
“是鱼?”
罗泽雨点头,“是鱼,我看见了,很大一条。你说的对,水下气温高,河里生物不适应,所以有反常行为。”
何相安看向她,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怀疑。如果她明明看见鱼咬钩,怎么还能那么底气十足地和他争辩,说水下活动的是外星生物?
罗泽雨耸耸肩,“我带鱼竿来这里,或者跳河,每天来河边蹲点,就是为了找真相。”
“所以?”
“所以我不一定是对的,我做的事可能是错的,追求真相的路途,免不了犯错,我又不是全知全能。何况,我是后来才看见的鱼,你发现我的那天,我确实没看到。”
她振振有词,令他大开眼界,并无话可说。
一段静默。
“曾序不行,或者可以找你的朋友。”何相安提出新的建议。
“你来之前我就想过一遍,没有合适的人选。”
何相安自然而然地想到,她所在的班级,成绩普遍不太好,确实不符合参与这项行动的要求。
他的念头刚起,罗泽雨立马接收,道:“又开始瞧不起人了。”
“你听到了?”何相安疑道。
“如果你指的是,你认为五班成绩差——我听到了。”
“……”
“我最好的朋友没上高中。”罗泽雨忽然道,“去读了中专,以防你觉得她成绩不好,她初二拿过年级前十。今年暑假,我本来想找她玩,小河广播的事,我第一个想和她分享,可是她去打工了。”
“她成年了?”何相安道。
“没成年又怎么样,县里好多工厂招童工,被发现,就开除。”
何相安没接话。母亲说,不了解的事情,不能轻易发表评价。
“我还想过找那个租客,住在我家的北京人,我跟你说过。”罗泽雨道,“他是研究生,懂很多。他有辆车,车上写着‘超自然现象研究所’,我不知道这个研究所是什么,我怕万一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比如?”
“比如……”罗泽雨想了想,“我总感觉,小河不让我告诉他。”
何相安注视着她,忽然好奇道:“你现在能分清小河的广播和你自己的心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