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蕙讷了讷,“这些是地理知识?”
罗泽雨一本正经地点头,“可能还涉及到物理知识。”
第4章 .
即使互联网开始普及,掌握家庭经济命脉的砾山镇长辈普遍认为电脑等于毒品,影响孩子学习,很少有人愿意花钱买电脑。网吧在镇上很受中学生欢迎。
借了罗蕙的身份证,罗泽雨满脑子揣着关于小河的疑问,特意绕路去了离家较远的一家网吧。
前台看了看身份证,又看了看罗泽雨,一边嚼口香糖一边问:“你是罗蕙的妹妹吧?”
罗泽雨闭口不答,伸手问他拿回身份证。镇上所有人都说砾河有水鬼,她不怕,对小混混却避如蛇蝎。
前台一头粉色头发,表情吊儿郎当,“你跟你姐长得不像,一看就是小孩,就算去别家,也会被拦的。”这才把身份证还给她。
罗泽雨接过,掉头就走。
“喂,罗蕙最近在家吗?”粉头发又问。
罗泽雨回头。
粉头发笑了,“别怕,我以前是你姐夫呢,就好久没见她,问问她怎么样,听说她越来越漂亮——”
罗泽雨拔脚跑了。
暑热难耐,对砾山镇其他人来说,太阳没下山之前出门活动,是件蠢事。可对罗泽雨来说,越是没人出门,她想做的事情才越方便。
这天下午,罗泽雨问蒋艳秋要了一根细竹竿,缠了线,又从家里偷了块肉,赶在老时间,往老地方来。
日落时分,深水潭的河水发热,靠近水潭,罗泽雨脑子里总有奇怪的东西出现,大部分时候,是一些零星的片段,六岁的记忆。碰到何相安那天,奇怪的东西变成具体的声音——不,准确来说,也不完全是声音,至于到底是什么,她搞不懂,本来想去网吧查资料,无奈小混混能进网吧,她却不能进。罗泽雨气愤地想,电脑和互联网并不是给她这种追求真理的人服务,忍不住抓了块石头,用力丢进水里——
一道短促的咳嗽使罗泽雨回神。
“离水面太近,小心落水。”
罗泽雨拧着脖子看向来人,他穿一件浅蓝色的 T 恤,跨坐在他的深蓝色自行车上。罗泽雨记得有人说,他那辆自行车很贵,要两千多。两千多用来买自行车,怪不得都说他爸是贪官,其实也没有“都说”,镇上人对何家很敬重,何相安爸爸出事前,在宛市担任银行副行长。小镇谁家丢了块腊肉,隔天就能传遍整个镇,举镇辱骂偷腊肉的人,可是何相安爸爸坐牢,没人公开议论。罗泽雨不明白为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何相安好心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她却想起他身上那些不好的事。她急忙打住自己,一边往后退到安全距离,一边道:“知道了,谢谢。”
确认她有所动作,何相安话不多说,蹬车离开,骑出去几百米,忽又停下,后知后觉看明白,她在钓鱼。
她真的相信河底会有外星生物?这种不合逻辑的信念感令他有些惊讶,超过他对一个完成了九年义务教育、高考不剩多少天的,高二学生的认知。
作为高二学生,何相安的暑假日程安排非常满,并不比开学松多少。砾山中学文理分科会在开学后进行,年级有一场分科考试,以此为依据,再适当结合学生个人意愿,确认最终班级。
分科安排出来,何相安和之前市一中的同学交换过信息。毕竟是全省最好的中学,市一中给学生的自由度更宽,高二学年结束前,学生可根据自身情况随时调整选科,不耽误高考报名即可。除了自由度,砾山中学相比市一中,差的方面不胜枚举。何相安初一下学期转到砾山,至今没能适应各科老师的口音。语文课上,他的朗读比任课老师更标准,常常要被喊起来做示范,对这种风头,何相安一点也不觉得享受。
然而,砾山中学却是省内数一数二的中学,一所乡镇中学,生源和师资比县中还好。因有明朝状元的例子,砾山中学极力推崇苦读式学习,相信苦读是寒门学子唯一的出路。受这样的风气影响,何相安进入高中后,不需要家长干预,已经自发开始预习各个学科,并完成课后习题。
可是在何家,爷爷仍认为何相安不够努力。何志东是建国后的大学生,因为特殊历史原因,没能顺利入学,便一直有未遂的大学情结。他把这种情结极大地发挥在儿子何立成身上,至少在培养孩子考大学这件事上,何志东很成功,他对自己的教育经验深信不疑。
爷爷奉行“读书一定要吃苦”的原则,和母亲开明民主的教育方式形成冲突。假前,许筱宁本想休几天假,带何相安旅游。何志东死活不同意,认为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有丝毫松懈。放假一周多,公媳俩仍在拉锯,双方都没有松口。何相安知道,爷爷和妈妈表面上争的是放假安排,实际争的是何相安要不要继续留在砾山中学读高中。高考还剩两年,长辈们的战争注定是场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