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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夏日录(93)

心知说不痛母亲也不会相信,何相安干脆承认道:“痛。”

“走,我开了车,送你去市医院。”

想到傍晚的小河之约,何相安尽管心里极不情愿,当下只能听母亲的话。紧随其来的问题是,该怎么转告罗泽雨,今天自己要失约呢?

何相安在早集上遇祸,影响的不止罗泽雨一行,还有另一个人。

继周一傍晚听到过天外之音后,金既成一直想触发相同体验,虽然玄妙大师没有明确约束过他的进出次数,他自知不能引起对方反感,否则随时会被拒之门外,于是每天都在附近等到何志东,假借本地名望的面子,进入后院。

谁料八月的第二天,何志东竟然失约了。

少了引路人,金既成却不想放弃这项日程,只能硬着头皮敲院门,想过可能会被拒之门外,没想到应门的女师父面色平静地将他领进了院内。往常有何志东在,他和玄妙大师对弈,金既成只需要扮演“书僮”的角色,偶尔借机到院内游逛,以期发现异象。虽然过去几天都一无收获,心底没来由地很有信心,他一定还会遇到奇迹。

哪知今天出师不利,只他孤身一人面对玄妙大师。

玄妙大师待客的静室四壁通透,雕花的窗棂后是大片绿色,一根歪斜的树枝几乎要将绿叶送进室内。知了的叫声忽远忽近,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玄妙大师照常盘着腿,端坐于长桌后,不同寻常的是,桌上今天没摆棋盘,像是知道何志东不会来。

“外面热,金先生进来坐。”玄妙大师招呼道。

金既成抬脚迈过门槛,心境莫名有些紧张,想着万一待不下去,得赶紧找个借口溜走。

“志东今天遇上祸事,来不了。我看金先生会下棋,要不要和老道手谈几局?”

“何老遇上祸事?他还好吗?”

玄妙大师摇头,“都是这日头闹的。金先生从外地来,有没有觉得,砾山镇的日头,比别处妖?”

大师主动聊起这事,金既成瞬间来了兴致,直接走上前,去何志东平时坐的位置落座。“砾山镇的气温,确实比其他地方高。听闻大师自小在砾山镇修行,是得道高人,对这种异象,是不是知道些原因?”

大师但笑不语,随手从旁边拖出棋盘,摆上桌面,“先下棋。”

金既成只是略懂围棋,比起何志东和玄妙大师,完全就是围棋界的小学生。可真当他把棋子捏上手,立刻被下棋的乐趣击中。等他意识到时光流逝,夕阳的金色已经洒进了室内。

又一局棋毕,玄妙大师建议:“出去走走?”

金既成顿觉身体僵紧,连忙起身,步到室外,才伸展四肢,活动起来。

日暮将近,道观师父们诵完经,正在准备晚饭,晚饭后,师父们还有晚课。前些天,出于不想打扰师父们清修安排的原因,金既成都是跟何志东一起,在晚饭前告辞。今天不知不觉耽搁到这个时间点,金既成本想直接向玄妙大师作别,忽被右前方的罗汉松吸引了视线,脚步不自觉朝它走了过去。

行走中,金既成骤然想起周一听到天外之音的情形,也是这样的黄昏,也是这棵罗汉松,罗汉松另一侧,师父们也是在洗菜。而后,像是有某种福至心灵的启示,他停在了罗汉松旁。

晚霞大盛,如同赤红色的河水,在天幕流淌。金既成确定,有什么状况在他大脑里发生,异乎寻常的能量。

他像上次一样,试图辨别脑中情形,却只感觉到电光石火,什么都没抓住,而由于他太过集中精神,失了身体觉知,等他意识到这点,双脚已然支撑不住,脱力,人往地上倒去。

余光见右侧伸来一只手,金既成出于本能反应,立即抓过去,抬头,迎上一双苍老的眼睛。

暮色裹住老人略显干瘦的身体,他给来的力气十分可靠,金既成借力站稳,恭敬道:“多谢大师。”

玄妙大师小幅度摇摇头,目光转向夕阳,静默不语。

金既成随同望向落日,血一般的颜色,确实妖异。他想了想,道:“有个问题一直想请教大师,若有唐突,请大师直言。”

玄妙大师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我注意到后院周围摆了很多道家法器,还有阵法。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此停下话头。

“金先生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玄妙大师接话道。

不远处有两位师父在洗菜,水声哗哗,两人还在轻声交谈,似乎没有在意这边的情况,金既成定了定神,道:“我只知道常识,法器是为了镇邪,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邪诡之事?”

玄妙大师神秘一笑,负手转身,向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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