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红颜(57)
杨叔抽完了烟,才慢悠悠地过来扶他,傅淮之抬手说不用。
酒,的确容易滋生出某种掠夺的冲动。
即便是心智坚定的人亦不能幸免,只是这抹晃眼的春色,究竟是令阴暗困兽冲破牢笼的催化剂,还是会召来更强大的信念压制,谁又能说得清。
傅淮之伫足良久,才收回视线,冷性薄情的眸子里涌出复杂。
“杨叔,也给我一支烟。”依然是绚丽的场景,但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程旖关上了教室的门,在街上游荡着。
少年宫就在警察总局旁边,治安很好,程旖小时候经常来,很熟悉这边的路。
东南门的铁板烧摊位已经变成了小卖铺,记忆里一条街的店都换了个七七八八,变成了她陌生的样子。
小时候父母值班照顾不过来,就把她放在托管班自习班,她就买一份铁板烧,然后跟大她好几岁的人一起上自习。
大孩子们喜旖逗她,开一些玩笑,有几个很喜旖铁板烧,要她分享一下。
十五块钱的超大全家福,老板每次都说她吃不完少买点。
可是她经常没吃饱就没有了。
傅淮之找过来的时候,她正把饭粒仔仔细细吃干净。
那几个大孩子说她很馋所以胖胖的。
程旖不吭声,趴在桌子上想,好饿啊。
大家都觉得她吃得多,让她克制。
只有傅淮之牵着她去铁板烧的店,把她喜旖的都点了一遍,看着她吃,一筷子也不动。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吃到饱。
结账也就十块钱。
吃的时候,老板在一旁说她今天发挥超常,十五块钱还不够,又来十块钱。
程旖忙着吃没吭声,觉得委屈,但是舍不得放下嘴里热乎的食物。
傅淮之打断了老板的话,语气不算客气,“吃的不是你的钱,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做的是吃饭的生意,还不让人吃?”
老板听了这话连忙道歉,说只是一个玩笑,傅淮之没搭理,“你跟我道什么歉?刚刚你骂的人是我吗?”
老板望向程旖,解释道:“那就是个玩笑,没有真想说你什么的意思,你别在意。”
程旖闷声吃饭,不想说出原谅的话,于是傅淮之就挡在她前面,替她把话说了。
“玩笑不玩笑,又不是你说了算。
我放句话在这儿,你这个指点别人的嘴,店怕是开不久。
至于是不是玩笑,你看着吧。”
店什么时候倒闭的,程旖也不知道,傅淮之把她带出了那个托管机构之后,程旖就没有再回去。
后来父母忙碌的许多个夜晚,程旖在傅家安静的别墅里,赖着傅淮之给她讲故事,给她搭秋千。
她跟傅淮之拉勾,要一直做最好的朋友,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他们长大了。
程旖托着脸坐在路边,不知道去吃什么,比饥饿感更明显的,是她的沮丧,对长大这件事的抗拒。
长大了,就不可以赖着傅淮之了,就要接受坏人得不到惩罚,不能相信大侠,也不能幻想成为大侠。
程旖看见了成长这件事的到来,但是十分抵触,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这样快乐简单的生活,好像会随之消失。
十四岁的程旖把自己埋在膝盖里,在想等下去哪里吃饭,回家是不是又没有人,她明天去找傅淮之不可以进他房间,不可以碰不可以看。
因为他们长大了。
程旖看着手机屏幕,捂着额头,说了个时间,然后便合上了手机。
她仰头倒在床上,低低地哀嚎了一声。
仿佛刚才讨论的根本不是去看赛车这么简单的事情,而是一件难以启齿、少儿不宜的事情。
哎,真不该听信林宛宛的话。
另一边,那些谣言一经冒出就被封禁一个,渐渐地,网友们也意识到,这场纷争不过是资本之间利益的博弈,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一切。
程旖的律师事务所晒出了起诉证据,并放言会运用法律的武器,绝不让任何一个诽谤造谣者逍遥法外。
舆论似乎有了逆转的迹象,那些恶评渐渐偃旗息鼓。
程臻天时刻紧盯着网络消息,一整天下来,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他前阵子确实病了,不过只是阑尾炎做了个微创手术,调养了几日,如今已能吃能睡,好得很。
得知程济帆拍了自己手术的照片去威胁程旖,他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儿子聪明。在他看来,必要的时候,就得把自己的惨多卖一卖,不然钱哪会轻易到手。
可他没料到,程旖竟然不吃这一套,还扬言不如断绝关系!
他顿时怒火中烧,只感觉自己以前养的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畜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