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影(49)
她还是不通过。
这令章弋珩感到烦闷,以往令他烦闷的事情有很多,但那大都是关乎工作动辄几百到亿万的项目,而不是被人微信不通过这样的小事。
他不想轻易打她电话,电话得留到紧急关头,要不然轻易地打就可能被轻易地拉黑,那他就失去能直接联系她的路径了。
工作填满了他两天的生活,某种程度上也让他暂时从被骂的躁郁中脱离出来,也只是暂时,一旦脱离工作,某人便占据了他整个脑海,挥之不去。
周五晚上将近十点,章弋珩一个人回到家。
刚进门,原是在客厅沙发坐着的一位风韵犹在的中年女士闻声起身,踮着小碎步朝他迎来,笑容灿漫,语调亲昵地冲他道,“儿子!回来啦。”
章弋珩看到母亲,不免一愣,“妈,你怎么在等我?”
母亲章寄楠今天下午就来电说晚上会过来看他,但他当时说不准什么时间才能回到家,便索性让她别等他了,他明天会过去看她。
“为妈想你了呗。”章寄楠笑道。
章女士快五十的女人了还是很活泼的心性。
见儿子一脸疲态,想来肯定是因为工作劳心劳神,章寄楠开始心疼,语气忿忿道:“我看你外公真是变本加厉了,把自己亲外孙当牲口一样压榨,改天我去跟他抗议去。”
章弋珩扯了扯嘴角,自家老妈嘴上抗议无数次了,也真的付诸行动过几次,然而每次无一不是抗议无效,反被章士培倒打一耙。
往常听到母亲叫嚣着为他抗议,他总是当个孝顺儿子反过来安抚母亲,今天他却叛逆不当好大儿了,顺着章寄楠的话撺掇道:“行啊,妈你赶紧跟他抗议去,就说我工作强度太大了吃不消,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就猝死了呢。”
“呸呸呸,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章寄楠细眉紧锁,施展母威。
章弋珩又是扯了扯唇角,要笑不笑的,他换好家居鞋,往客厅走去。
章寄楠见他神色恹恹,一边心疼儿子一边谴责自己的父亲太过分了,之前把孩子派到墨西哥一年多,美其名曰锤炼,现今回来了又立即委以重任让他接管公司,这几个月来他披星戴月地忙于工作,她作母亲的想跟儿子吃顿饭还得约时间。
不像话。
章寄楠当即决定明天就去找其父章士培说说。
但其实她也有些心虚跟内疚,人能一直童心未泯是很不容易的,她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她负重前行,从前这个人是父亲,现在是儿子。但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找章士培说说了,施压施过头就变成压迫了,可别把她唯一的儿子给压垮了。
章弋珩在沙发大喇喇地坐下,见茶几上胡乱地摆着些被吃过的甜点,咖啡杯子,包装盒等,便问母亲:“妈你下午就过来了?”
“嗯是啊,这是我叫的下午茶,没事干我就在你屋子里转悠转悠,哦对了,我还给你买了新衣服,帮你挂到房间衣柜里了,你不介意妈妈擅自进你房间吧?”
章弋珩就猜到章女士非要来他住所看他别有用心,调侃道:“您转悠了大半天,有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章寄楠自然看出了,但也不算什么名堂,无非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目前无性无爱,光棍一个。
但她不挑明,反倒故意炸他一下,“能有什么名堂,难不成你金屋藏娇了?”
章弋珩不禁笑了声,笑母亲这拙劣的演技和无聊的试探。
章寄楠见儿子但笑不语,便也坐下来,“正好问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她是什么样的?
章弋珩眨了眨眼,如果是之前或许可以用“明艳耀眼,张扬恣意”来描述,也可以用别人口中的“人间富贵花”来描述,然而现在,这些描述感觉都不太准确了,她俨然成了朵带刺的玫瑰花,扎得他生疼。
“你钟意什么类型跟妈妈说说看,比如啊,知性优雅?活泼热情?温柔贴心?或者有事业有野心的?”章寄楠列举着,她要了解儿子的偏好,好给他物色对象。
钟意什么类型的女孩?
年少时候的章弋珩会认为自己应该是喜欢有才气的有书香味儿的女生,他读中学时班里就有这样一个文静的女生,很爱看书,遍读世界名著,她的作文篇篇都被当作范文传阅,一个燥热的午后,见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全神贯注地翻着一本书看,他蓦然就对人家产生兴趣,他从她的朋友圈翻到了一篇世界名著的读后感,大意是说“他们的爱情不能一言概之,他们的爱情超越了世俗之见,超越了欲望浮华,波澜壮阔,至死不渝。”他便去搜了一下这篇名著讲了什么,等了解完后,他对那个女生的那点兴趣突然就荡然无存了,原因是,这超然的境界他实在无法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