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屋CP(69)
琳琅寻觅了番,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些围墙的痕迹。她拽了拽衣领,问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一进酒店大门,琳琅就看到了那个司机,他坐在藤编的长椅上,愁眉苦脸地看手机,抖腿,手边摆着一只保温茶壶,不时搔一下头皮,过了会儿,他按住手机说道:“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回去,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我再等等,再等等,再不回来我就去派出所找小徐他们让他们帮忙找找,你们先吃吧……”
说到这里,司机抬起眼,瞥见高瞻,喜上眉梢。高瞻马上迎过去,握着他的手,充满歉意:“师傅,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手机半路没电了,还好那时候已经走到很靠近这里了,我们问了几次路,找了回来。”
司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琳琅,两人轻轻拍着对方的胳膊,手握得紧紧的,司机道:“没事,没事,你们人没事就好,回来了就好,下次记得带个充电宝出门啊。”
“晚饭吃了吗?不然一起吃点吧?”高瞻问道。
“不了不了,你们吃吧,你们吃。”
“您在这里等了很久吧?我请客,走吧,我们一起吃点,您说,吃什么?”
“不了,不了,真不用了,我老婆孩子还在在家里等我回去吃呢,她做了饭了,还是你们和我一块儿吃些?我让她多炒几个菜,”司机瞄了眼琳琅,眼神一怯,声音弱了:“就是怕你们吃不惯……”
琳琅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司机:“对不起。”她颇为生硬地称呼他:“司机师傅……”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好好地和他打招呼。
“对不起。”
第26章
先生换了身衣服出来了。白嬢嬢和赵福全几乎同时站起来迎他,翠翠正在划火柴,颈子往上提了,手脚慢了他们一步,不太稳当地扶着沙发扶手站着,一只眼睛瞥着先生,一只眼睛留意着嘴边的烟斗,手里的火柴划上了,火苗点着了烟斗里簇着的烟叶。她丢开了火柴,收拾了狼狈的模样,憨笑着喊了人:“章老板呀!”
这一声怪嘹亮的,先生朝她点头致意,翠翠说:“这天气还是穿长衫舒服呀。”
良姐匆匆过来,冷眼瞄了瞄翠翠,挡在了她和先生中间,埋低了头,递了块擦手巾给先生。翠翠嘿嘿笑着坐下,包身的绿缎子旗袍在腰腹上箍起一圈圈褶皱。先生揩了揩手,揩了揩脸,抚了下坐在单人座沙发椅扶手上的高采萍的肩,示意大家:“你们忙,你们忙,不用管我。”
高采萍回首摸了摸他的手背,先生在这张空位子上坐下了。其余人这才又落座。大家都对着先生笑,先生也对着大家笑。高采萍说:“赵老板,孃孃,你们继续呀。”
良姐拿了皱巴巴的毛巾走开了。高采萍支会了她一声:“煤炉上看着点哦。”
良姐应下,闪进了厨房,高采萍去香案边的柜子里翻了把折扇出来。老郎神前的香炉里三支线香幽幽烧着,浓眉大眼的神尊看上去精神极了。
先生轻洞洞地和大家说话:“你们忙好了,就当我不在,刚才怎么弄,现在还怎么弄,我听个热闹,”他顿了会儿,尾音一扬,戏谑道:“还是怕我去兴龙那边告密?”
赵福全摆着手,应承说:“这话怎么说的,这哪能,弗是,弗是,正好么我们也是捏到一半,都在想下一句。”
翠翠咯咯笑了两声,一抚掌,嘬嘬烟斗,挑高了眉毛看着先生,说:“章老板,你啊,就算去兴龙那边和他讲我们堂会要演什么,我们也不怕的,”她一摊手,蔑然道:“兴龙么,他就算知道我们要演什么,他要想不出高招的呀,他么只会学诸学样,那叫什么?邯郸学步,东施效颦呀。”
高采屏拿了扇子去给了先生。先生推开折扇,闲闲扇风,撩去长衫尾摆,跷起了二郎腿坐着。白嬢嬢毕恭毕敬地说话:“刚刚还提起好久没看到章生了。”
“最近是有些忙。”先生说。
良姐来奉茶,一只托盘里放着一浅一深两只茶盏,一只白瓷小碗。先生拿起浅色的茶盏,漱了漱口,高采屏端起那小碗凑到先生嘴边,先生吐了漱口的水,高采萍抽了衣襟前掖着的手帕递给先生。先生蹭了蹭嘴角,拿起另外那杯深色的茶盏,就这么拿在手上。先生笑着讲话:“我也是沾了采萍的光了,有幸听嬢嬢,阿翠和赵班主捏戏。”
良姐退下去,高采萍坐了回去,拿起茶几上的一只橘子,在手掌心里滚来滚来。
赵福全笑着回应:“先生这话说的,我们还要和你讨教讨教。”
“哦?”
翠翠说:“先生书读得比我们多,戏也听得比我们多,我们到底是个草台班子,大家住得近,以前又都混过几天班子,这才凑到了一起,本来也就是平日里,逢年过节,给大家助助兴,一起高兴高兴,那个兴龙呢,非要和我们别苗头,我们哪一场不是大家要听什么,我们唱什么,又不是说我们每次排新戏,拿什么噱头吸引别人过来呀,那是白孃孃唱得好,采萍姐姐演得好,班上的胡琴,板子打得好呀,那一下场他蹬蹬蹬蹬出来,没人看,我们有什么办法啦,那他自己僵尸跳来跳去,折了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啦,搞得好像我们非要和他争个什么花魁戏霸一样,真的是没劲,”翠翠抑扬顿挫说了许多,一副五官半句话变个模样,眼角斜来飞去,嘴巴嘟了又翘,精彩极了,赵福全摸着手里的折扇,时不时望一望先生,笑一笑,喝一口茶,白孃孃低眉敛目,只是喝茶,没个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