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宝(18)
“我们从前住一个院子的,除了我,还有一个女生叫姚宁悦,这位姐……”程奚音说到这里时停下来,耸着嘴巴,抬指敲了敲太阳穴。
“她脑子不太对劲,神经兮兮的,总之你少接触。周郁你应该见过了吧,虽然只是司机的儿子,但那人脸皮厚,从小死皮赖脸跟在梁鹤深后面,所以将就算个朋友,另外还有一个玩世不恭的败家子,现在已经定居国外了。”
如今联系少了,程奚音一笔带过不再介绍。
妹宝“嗯嗯”不停回应着,等她说完,乖顺地笑了笑,声音更乖顺:“那世叔呢?”
“世叔?”这称呼耳熟,但程奚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梁先生。”妹宝软声软调地提醒。
程奚音“哦哦”两声后恍然大悟:“阿深啊,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嘛!”
“别人家的孩子?”妹宝远离尘嚣,对这些梗词统统不理解。
程奚音解释:“就是天之骄子的意思,优秀,牛……”
看着这么一张清澈笑脸,那个“逼”字有些烫嘴了,话到嘴边被程奚音咽下,改口道:“总之很牛。”
妹宝认同地点头,期待地望着她,两只眼睛恍若星辰灿烂。
程奚音乐了,想起她的年龄,于是问:“你十八岁?什么时候的生日?”
妹宝说:“夏天,小满那天。”
程奚音“哦”了声:“明年高考?”
妹宝摇了下头:“小学毕业后不念了,妹宝成绩不好。”
程奚音愣了下,成绩不好不能成为破罐子破摔的理由吧?小学毕业,不是她瞧不起人,这学历放在北城,去摇奶茶都够呛的。
她打量妹宝的眼神多了一丝轻蔑。
妹宝抿抿唇,又说:“爷爷也让妹宝不念了,说书读多了,人心就野了。”
这就不止是轻蔑了。程奚音眼睫一垂,散漫的笑意收敛起来,是很明显的愠怒之色:梁鹤深是残了,但模样、财力、学识、教养全是顶层,怎么落魄都轮不上这么一个女人来匹配。
寥寥几句,足够程奚音判断出妹宝的情况——脑袋空空,胸无大志,逆来顺受,愚蠢无知,想凭梁鹤深扶摇直上九万里?呵!
她懒洋洋地“哦”了声,拢了下肩头的毛毯,挪步往楼梯走。
妹宝三两下吃完饼干,麻利地把岛台清理了,抓起矿泉水追上去:“奚音姐,能、您能留个电话给我吗?妹宝想听您讲世叔的故事。”
程奚音在梯级上停步,松散着腰肢,站得有
几分趾高气扬,冲她不耐烦地说:“我呀?我平时工作还挺忙的,我在医院工作,不比你在家悠闲自在,知道吧,我们这行很少有时间闲聊的。”
妹宝抿紧唇,秀眉微蹙,模样很失落。
程奚音看她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样,又觉得烦躁难忍。
白莲花说得就是这种人吧?她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下巴一抬说:“咱们可以加个微信,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不忙时就回你消息,忙起来你给我打电话也没用。”
妹宝开心地弯了唇,脸蛋上抠出两只讨巧的梨涡,连忙往卧室跑去。
程奚音也回卧室拿手机。
两人都住二楼,取到手机后在走廊碰面。
程奚音端着胳膊,打开二维码递过去,然后惊恐地发现妹宝掏出了她的手机。
——一款千禧年流行的按键机。
妹宝看着二维码愣了会儿,然后很快给出了解决方案:“奚音姐,我先给您发讯息吧!”
程奚音生平第一次相信了,嘴抽除了生理毛病,也是精神可控的。
她嘴角抽了抽。
第9章
荼毒
深秋的阳光是冷淡的,湛蓝天空万里无云,像故障的电脑蓝屏,像虚假的一张幕布,透着一股机械的、冰冷的凉意。
梁鹤深推开落地窗,操控轮椅驶至露台。
南苑小榭离市中心不远,路上不堵的话,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达梁氏集团的摩天大厦,可在这方露台上,无论如何都望不见那幢高耸入云的恢弘建筑。
梁鹤深知道,遮挡他眼睛的并不是这片郁郁葱葱的原生林,让他寸步难行的也不是沉疴卧榻、失去双腿这件事。
从前,他少有时间去思量这些东西,也不曾关心过这方景色,一眼苍绿绵延了多少里,他坐在这里又能看见南苑小榭几户人家。
他大多数时间都是盯着电脑,偶有闲暇放松时,也是站在大厦顶层,俯瞰着这座钢筋铁骨的城市,他将璀璨霓虹踩在脚底,每走一步,都能让北城商界地动山摇。
梁鹤深以为,那会是他的一生:是生于豪门理所应当的辉煌、耀眼。
正想着,耳边忽然——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嗯嗯嗯嗯嗯嗯嗯嗯、锦缎裁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