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州雪(80)
急救室的灯一直没有暗下去,她总觉得自己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可是一旦沾染有关死亡的话题她仍难免变的脆弱。
“我不想他也死。”
孟斯奕轻拍她的脊背,他明白黎烟是不想相同的遗憾发生两次。
“放心,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
一小时后宋初霁被推出来,麻药劲还没过,他昏睡着。
护士告诉黎烟,宋初霁暂时要在ICU住。
医生说宋初霁幼年时做过一场重大的心脏手术,现如今看情况必须要再做修复,黎烟第一反应是问风险,医生只说手术难度不低。
重症病房有固定的探视时间,现在进不去,于是黎烟就在病房走廊坐着。
孟斯奕什么也不说,只是陪着她。
期间他去楼梯间打了个电话,回来后没几分钟心脏中心的院长过来接待他们,并为宋初霁换了一位主治医生。
权力三六九等,人活在这张罩网中,再怎么畅想独立自主,在这些危及生命的题目中,她根本不可能拒绝他的恩惠。
黎烟觉得自己真是矫情,这个时候还有暇想到他们之间跨不过的鸿沟。
“孟叔叔,我替宋初霁谢谢你。”
晚风带了凉意,他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拇指抹过她眼角。
“不用谢,只是不想你难过。”
黎烟是一个擅长用冷静淡漠伪装自己的人,极少有今日这种情绪失控的情况发生。在救护车上时,她紧紧握住宋初霁,像是可以为了握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顾一切,她流泪的样子让人忽然就理解了书本上所说的“泪如珍珠”。
孟斯奕不喜欢她为别人哭。
可是她的珠串偏偏落满地。
再晚些的时候黎烟实在太累,不小心睡着,起初孟斯奕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后来直接将她抱上车,送去附近的一家酒店。
她模模糊糊在他怀中醒来时问他带自己去哪里,孟斯奕只让她继续睡,她不疑有他重新合上眼。
孟斯奕在这家酒店开了半个月的套房供黎烟休息,想来这段时间她必然会频繁的往医院跑,在这里住会方便些。
夜渐深,将黎烟放在床上后他从房中退出去。
孟斯奕在酒店长廊尽头的窗台上安静站了会儿,明月照人心,他思绪却并不清明。
圆月之下,男人问小陈要了一支烟。
“先生,要不还是算了吧,您每次都会被呛到。”
孟斯奕无奈叹气:“都说烟解千愁,它却不愿解救一下我。”
“或许另有他法。”
“你现在说话也喜欢云里雾里。”
小陈看向紧闭的房门,“先生,您还是比较适合从根源处解决问题。”
根源。
可这是一棵盘根错节的树,根茎不止一个。
他轻笑一声,愁绪埋进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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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霁是在第二天中午苏醒的,情况不算好,医生说只有各项指标稳定了才能安排后续的手术。
黎烟换上专门的防护服进去探望宋初霁。
看到黎烟肿胀的眼,宋初霁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点几下以作安慰——他目前还没有力气说话,氧气罩勾着他的一缕魂,他的精神十分不济。
“宋初霁,记得你答应的,每年中秋都要陪我吃月饼。”
他努力笑着点头,见他脸色实在苍白,黎烟没有在里面待太久便出来,出来之前,宋初霁在她掌心写了五个字,“艺术展加油”。
“我会的,你也加油。”
孟斯奕在病房外面等她。
医院这种地方孤军奋战是凄惨的,他没打算让她一个人面对,从昨日宋初霁住进来,缴费、办手续、拿药他都为她安排好。
黎烟有时候也很模糊,自己究竟喜欢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孟斯奕,还是要在前面再加上“有权有势”几个字。
“情况怎么样?”
“醒了,但没什么精神。”
“总要有个过程,别太担心。”
她抿抿嘴,努力扯起嘴角:“我明白,真的谢谢你,孟叔叔。”
“又谢?”
“您钱多势广,不明白劳苦大众在医院这种地方的无力,您为我解决了所有物质层面的问题,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我只能多谢几遍。”
“不如付诸实际行动。”
“您说,我一定照办。”
他将手中保温袋打开,递到黎烟手上,里面装着热乎的饭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
“以后乖一些,好吗?”他眼中古井无波,倒映一片月色。
“孟叔叔,我很不乖吗?”
“你如果乖,现在就应该着手准备留学的事情了。”
“您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那倒不是,不过我在考虑你上次的话。”
“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