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细酌眉头皱起。

是的，那姿态她太熟悉了。

陈唤并没有在安抚她，虽然他难得言语柔和，措辞也堪称得上是示弱。

但他在生气。

是什么能让他如此暴怒却能压下自己的脾气陈细酌很早就知道了，但那不重要，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世界上的一切不顺不公平不完美，不是有了爱情就可以解决的。

她潜意识里抓住了陈唤语气里那竭力隐瞒，却仍漏出些许的委屈，于是陈细酌说不出话了。

眼睁睁看着陈唤以一种环抱的姿态圈住她，围巾就像绳索勾住了她离开这个温暖怀抱的一切可能，又切实地，让她在这寒风凛冽，在刚才的许多个瞬间，都感觉到暖和。

可他却在道歉。

心疼她所遭遇的一切种种，盖过他的性格他的本能，压下骄傲。

“是我的错。”

陈细酌抬眼。

她心中已经开始思考该如何应对了。

她不是七年前那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反抗不了的小女孩，更不是三年前那个需要独自疗伤的自己。

如今陈唤要想折了她养在家里，就算去掉两人半条命，也是万万不可能了。

可如今竟然峰回路转。

陈唤竟然说。

“是我做的不够好。”

谁信呢。

陈唤在道歉。

他说是他的错。

谁敢置信啊。

这杀伤力太强了。

陈细酌完全僵住了。

她仿佛仅靠着两人这么一点的肌肤贴近，真正感受到了他此刻的情绪，还有那颗不断跳动逐渐跟她自己的心跳连在一起的心。

“你这次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会改，也再不让你等。”

陈细酌偏开视线，陈唤太直白，直白得她受不住。

他掌心拢着她的头发，不问人信不信，也不要一个说法，只是第一次这样竭尽所能地，直白地想给她安全感。

“情绪波动太大伤脑子。”

下次不情绪波动这么大了。

伤脑子。

三年前两人确定关系那天，陈唤也是这样哄。

太刺了。

这人极其轻易地掌控了她的情绪，一句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话就将人拉回那个时候，周身吹过的风仿佛把人带回那个雪地。

带回那场自我剖析般的争吵跟出乎意料的告白，情绪连接再缠绕，藤蔓疯狂爬满心间，重现那时的悸动。

她忍着情绪，能做到的只有沉默，可她无法拒绝，心动从未停止，而是被困在原地，困在无法走出的过往。

可陈唤毅然决然地再次闯进去。

他真的太懂得如何拿捏她，一根一根荆棘上的刺，扎进陈细酌心里，再无法拔出来，与她从此共生。

……

很久她才低低嗯了声。

嗓音小的仿佛只能从喉管里挤出来，却一点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有。

跟他们无数次爆发激烈争吵，却无数次冰释前嫌，无法真正解决什么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这次是陈唤没斩断无数条乱麻，而去里面陪着她。

她推开眼前试图拥抱自己的人，开口说了句让两人心中同时震颤的话。

“我也做的不够好。”

陈唤垂眸看着她。

“我都知道了。”

眼前的人肉眼可见地僵硬。

此时陈细酌终于知道自己最受不了什么。

她吸了一记鼻子，眼圈很红，却没泪出来。

“可我先前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刺你，那样曲解你，说你只是不甘心。陈唤，你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刻对我很失望很失望？”

她受不了陈唤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受不了他不再能肆意，更受不了他……为谁低头。

即使是为自己，也让她窒息般痛苦。

陈细酌轻喘，平复着呼吸：“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也给不了你。”

你有没有哪怕一刻后悔自己爱错了人，看着我远远地逃离，你一个人撑下一切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自己选了个什么都无法助力，帮不了你什么的人。

“是不甘心。”

她听到陈唤开口。

失笑，心道果然。

陈唤从来不骗人，他不屑骗人。

“我不甘心把这就当作我们两个的结局，跟……跟我爱你不冲突。”

她猛然抬眼。

陈唤从来没有提过爱这个字，从最开始到现在，中途分开的两次，还是无论什么时候。

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爱。

陈细酌知道，他这样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于是从不说，不像别的情侣一样互诉衷情，她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懂板了，所以两个人才可以

在一起这么久。

开始的时候就不会为这种事情争吵，而后在日复一日里最为默契地将爱这个字放起来，遮起来，不去看，就以为谁也得不到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