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回来后时常用那双眼睛看着陈细酌，也不说话，像是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的境遇，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

于是开始小心翼翼地给她倒热水，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会在她工作睡在沙发上时给她盖一条毯子。

给陈茉莉治心脏几乎花光了她当时所有的存款，ECMO一天的费用对她来讲都是天价。

最崩溃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去黑市给她买心脏，坐牢还是怎么样陈细酌都愿意，只要能让她从ICU里出来。

万幸陈茉莉在最后成功配型。

陈细酌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飘走，被风刮干，她从来没后悔过把陈茉莉捡回来。

更不可能亲眼看着自己救回来的孩子再出事情。

“不要……”

陈细酌不敢再开口，陈茉莉半个身子已经被推在外面，陈俊峰压着她，一巴掌打在她头上，让她开口：“说话！”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动她！”

“陈俊峰！我会跟你拼命我一定会跟你拼命……你放开她，钱，你不是要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凑，你先把她放下来，啊？先放她下来你怎么样都行……”

陈茉莉硬生生咬着牙，心脏剧烈跳动，眼泪早就已经模糊视线，可就是不吭声。

地面上的五个人抬头看着陈俊峰，没了最开始的欣喜若狂，眼里逐渐爬上犹豫。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这几个发小跟班是什么性格，全都是软蛋！

“你上来。”

陈俊峰在越发大的海风里吼着：“陈唤你一个人上来，你上来我就放了她。”

两人的手都变得冰凉却紧紧扣着，直到陈唤的手率先松开。

人生这辈子第一次陷入两难的抉择，巨大的痛苦随着被溅在脸上的海水，在她脑海里翻滚席卷，牵连至全身。

虎口被抓住，她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就扣住陈唤，指尖紧到要陷进手骨。

长发迷了她的眼。

耳边是翻滚海浪，冰凉的脸被手掌盖住一半，指腹如同先前睡在一起相拥而醒的每个瞬间，撩开她的发。

“我不会让陈茉莉有事。”

陈唤手骨轻轻刮着她的下颚，这点痛在如今不值一提，却更要刻骨铭心。

“我会把她完整地带回来。”

陈细酌张嘴无声，连呼吸都要被风卷着海浪刮走。

她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仅靠着塔台上唯一的白炽灯，她看见了陈唤的笑。

那唯一的一点光，永远在他身上。

笑起来是他一贯自信张扬的样，好像什么事情在他看来都能解决，永远也没有让他推却害怕的理由。

“跟你保证。”

光点在他身上，落进陈细酌眼里。

手松开，他转身。

手机屏幕被按灭，消息栏里最后一条是跟周白予对话框里的定位。

他的最后一句话，散在海风里。

陈细酌抓不住。

第127章

八米的高度，她不知道陈唤用了多少秒。

陈俊峰的挑衅狂笑全都被巨浪声淹没，黄沙上的人看清状况后怒骂逃窜。

在陈唤踏上台阶的同时陈茉莉大半个身体终于被彻底压出去，白炽灯照出陈俊峰已经癫狂的脸。

一切混乱的根源里，只她一人站在原地。

“陈唤！”

陈旧塔台铁架因为剧烈震动发出警报般的咯吱声响，她话开口的一瞬间陈唤往楼梯上跑。

这一

定是他这辈子最快的一次动作，快到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腿极速到发麻，八米的高度……从登上那条只有一个转弯的直梯他只用了不到八秒！

陈茉莉挣扎气力已经濒临极限，她的手指紧紧拽着最外面那一排铁栏杆，却在下一刻被陈俊峰拽着手腕揪起来。

痛呼声终于响起，被卷进杂乱里，陈茉莉的手腕几乎要这样被狠狠扯断。

就要这样被推下去了，失重感传来的同时，这是陈茉莉脑海里第一反应。

她用力眨了眨眼，挤掉泪水，最后看了下面的陈细酌一眼。

风好大，女人的喊声杂着痛泣，惊惧，绝望几乎要透过耳膜。

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说对不起。

还是没做到自己说的一辈子陪着她……还让她这么伤心。

陈茉莉只感觉自己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头被捂住，就像先前她捂住自己耳朵的每一刻保护一模一样。

巨大的撞击让她耳廓发懵，失重感裹挟全身。

嗡———

就那么一秒，什么都听不见。

她被陈唤紧紧扣在怀里，整个人朝上趴在他怀里。

海浪迅速褪去，又猛地一下扑上来，耳边的声响迅速传开，夹杂着潮湿滚烫的液体。

时间仿佛被压缩暂停却又那样那样快。

怀里的人失了力，陈茉莉滚到一边，在那瞬间里猛然睁眼，大口大口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