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有猜(79)
许星雪还在为了五毛一块的零花钱跟父母生闷气,江见川就已经能平静地接受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他甚至完全没有显露过丝毫负面情绪,顶多在兴致不高时一个人去楼下打打篮球。
许星雪听到动静就会下来陪他。
江见川很珍惜许星雪,愿意看到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眼一闭心一横,自己离开平江,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这是短痛。
可愿意归愿意,接受归接受。
他愿意,但无法接受。
江见川接受不了许星雪属于别人,接受不了她不在自己身边,接受不了自己又被抛弃一次。
许星雪离开他,不是一两个月,也不是三四年,是一辈子的事。
这是长痛。
半年多的时间,一百多个日夜,他就这么一刀一刀挨过来,然后发现他自定义的长痛短痛,都叫凌迟。
“故事讲完了,”江见川夹走最后一个蒸饺,“有要提问的吗?”
许星雪垂着睫毛,一眨不眨地看着搁在自己面前空了的蒸笼,不吭声。
“心疼了?”江见川笑道。
意料之外的,许星雪轻轻“嗯”了一声。
过于坦诚,倒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恰巧此时,服务员过来,十分抱歉地告诉他们店里要打烊了。
许星雪这才回过神,抬手把鬓边的碎发掖在耳后,深深吸了口气。
“走吧。”
唯一的超市已经关了门,住宿区前台也没有人。
江见川拿了两瓶矿泉水,非常自觉地扫码付款。
片刻后,头顶上的喇叭突然响起收款语音。
他们不约而同抬头看向声源处,喇叭旁闪烁着若影若现的红点,应该是摄像头。
因为整个服务区太过空旷,走廊很长且空无一人,所以语音响起时宛如空谷传响,又当着的回音哀转久绝。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寂静无声。
服务站就像末世文里通关后奖励的安全屋,所有东西都井井有条的放在那里,让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的秩序感。
穿堂风吹过,许星雪甚至觉得有点冷。
她搓搓自己的手臂,心底生出几分异样,总觉得下一秒就得有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然后发生一系列超自然事件——
不好意思串台了。
她分得清虚拟和现实,不停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速服务站,因为天气恶劣所以店员们提早下班而已。
但理性上不管怎么分析,感性上归根究底还是有点怕的。
她往江见川的身边靠了靠,两个人的手臂贴在一起:“房间在哪儿啊?”
“三楼,”江见川察觉到许星雪的靠近,笑着安慰她,“别怕。”
电梯老年失修,咯咯作响,关上门之后停在一楼半天没有反应。
江见川按下所有楼层,等待片刻后依旧无果。
他当机立断按下故障报警按钮。
警铃声响起,许久无人接听。
“有人吗!?”
江见川朝电梯外大声询问。
意料之内没有回应。
许星雪抓着江见川的衣袖,指尖用力到指甲发白。
分明很害怕了,但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根本就没人,我们还是报警吧。”许星雪提议。
江见川点了下头:“可能只是电梯井里风太大了,你别担心。”
轿厢狭窄密闭,头顶光源微弱昏暗。
耳边风声呼啸,像一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在雨夜啼哭不止,听得人脊背发凉。
江见川牵过许星雪的手腕,把她拉去靠近电梯门的角落站好,再低头划开手机,拨下酒店前台预留的号码。
他们面对面站着,江见川空出来的那只手就按在许星雪身侧的电梯箱内,用自己的身体围出一个简易三角区。
许星雪微微侧目,男人的小臂横在她的面前。
结实的肌肉线条流畅,薄薄地覆在上面,江见川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黑了一点,应该是暑假里晒的,白白净净的猪没了,变成了黑皮小花猪。
他的五指张开,指腹按在墙上,将掌心弓起。
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从手背延伸至腕间的黑色表带中去。
这种完全不同于男孩的配饰让许星雪对江见川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可五官和气息又是熟悉的。
电话接通,江见川交代了地址和事故原因。
他的嗓音低沉,磁石似的坠着许星雪的耳膜,快速又合理的把一切突发事件处理妥当,吐字清晰,不急不慢。
在许星雪心里处于弱势方的男孩,已经成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
生活推着他往前,抽筋剥骨般被强迫着成长。
他甚至能够挡在她的身前,在困境里反过来保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