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声音很冷。

清冽，像是春天雪水融化，仔细听还带着青草的味道。

让人的怒气都不自觉地散了几分。

“老师，有疤。”

“可以不扎头发吗？”

周芷抬手，手指穿过长发，摁在脖颈上。

嘈杂的小声议论戛然而止，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少女的脖颈上。

黑发遮掩，什么都看不到。

但不少人的脑海中，丑陋的疤痕已经蜿蜒其上，破坏所有和谐美感。

体育老师刚刚腾起的怒火忽地就熄了。

叹了口气，挥手让他们跑步去了。

唉，这种事情。

这种涉及到学生自尊心的事情，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高三的学生，心思总是敏感又脆弱，学习和高考已经耗费他们太多的精力和注意。

唉。

今天这事儿，就是多此一举，麻烦！

整个操场上，只剩下三班一个班在跑步。

出奇的安静，偶尔有窃窃私语。

但打量的目光一直存在。

这样的目光没有恶意，无意识滋生出来的好奇，周芷并不在意。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憋闷、酸涩、隐隐泛着疼。

她只是...撒谎了。

不应该撒谎。

但她还想做所有人眼里的好学生。

顾婉看了几眼周芷，眼底多有几分不屑。

美玉无瑕。

有了瑕疵，就不是什么美玉了，顶多就是玻璃瓦砾。

解散之后，周芷坐在看台高处的树荫下，俯视着整个操场。

思绪再次放空，摩挲着手腕上狰狞粗糙的疤痕。

对于过去，割舍才会迎来美好的新生活。

但总有些...

割舍不掉的。

少女的手指轻轻抚过耳后，目光落在那一抹亮眼的银色上。

操场热闹鲜活，不少人趴在旁边的看台上做卷子。

但更多的，是趁着为数不多的机会挥洒汗水和自由。

宋均凑到徐尧和季玄序旁边，怀里抱着篮球，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体育课欸！

弥足珍贵的放松时间。

徐尧照着宋均的肩膀捶了一拳，语气略有不满：“你们班怎么回事儿，这么慢，等你好久了。”

“时间就是生命，宋均你小子简直就是谋财害命啊！”

旁边等着的其他班的男生跟着起哄。

宋均无奈摊了摊手。

那没办法啊。

“我的错我的错。”宋均举手投降，“请大家吃西瓜好吧。”

徐尧：“咦咦咦！你小子不对劲儿啊，平时不是骂天骂地，今天认错态度这么良好。”

“你吃错药了？”

宋均翻白眼：“那能怎么办，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总怪不到漂亮妹妹身上去。”

漂亮妹妹什么的，他也是跟着徐尧乱叫的。

周芷面前，他可叫不出来。

那种乖巧听话、懂事安静的好学生，好像能影响他的磁场，最近在教室后排，他脏话都少说了。

漂亮妹妹四个字一出，旁边气氛都变了。

徐尧踩了宋均一脚，眨眼传递信息。

果然，季玄序停在了两人身边。

长时间的沉默，像是困兽挣扎，半晌，做出妥协。

少年的声音冰冷清冽，少了平日里的懒散，多了些正经：“她怎么了？”

还是...

没办法忽视。

-

吴雅心底得意，她叼着棒棒糖，抬头看高处坐着的少女，脸上多了些笑意。

原本只是想给周芷找点麻烦。

没想到还能让人自揭伤疤，赚了。

她推了赵真真一把，指了指周芷：“走呗，安慰安慰新同学？”

落井下石、阴阳怪气什么的，又戳人心窝，成本又低。

赵真真：“算了，你自己去吧，下节课我得找英语老师背单词。”

主要是...

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周芷很显然不是。

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吴雅冷笑了两声，跨过赵真真，顺着看台的楼梯往上走。

“诶哟，多大的疤啊，怎么遮遮掩掩不让看？”吴雅双手环胸，右腿微曲，站在周芷面前，自上而下地打量少女。

她甚至想要掀开周芷的头发，好让那不为人知的丑陋被暴露在所有人的眼里。

她自己卑劣，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周芷回神，抬眸看了吴雅一眼 ，没什么表情，起身就要离开。

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事。

跳梁小丑。

吴雅被人无视，心底窝火，抬手就要去拽周芷的头发。

比她更快的是周芷，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攥住了她的手腕。

“离我远点。”

一个滚字在嘴里酝酿了很久，周芷还是咽了回去，换成更为礼貌的说法。

大概是少女的声音太冷，漆黑的双眸太过阴沉，吴雅竟一时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