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院长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感觉他出去又回来一趟态度明显变了，比刚才更加恭敬，“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尽管说。”

“我有个朋友，她父亲在您医院里做透析，叫周华，想请您关照一下。”沈肆琛缓缓道，又问，“我能问您些问题吗？”

谭院长怔了一瞬，没想到是这样一件小事，他完全可以让人打个电话说一声，却是自己亲自跑了上来。

“当然可以，回头问跟相关科室那边说一声，您问。”

“像这样的透析，多久做一次？”

“普通的尿毒症患者，一周要做两至三次，如果有突发情况，可能还需要额外做。”谭院长回答，又补充道，“我们医院的收费标准，从八百元至两千元不等。”

沈肆琛手指轻点着桌面，一副沉思的姿态。

“我想拜托您给他用最好的设备，但是还按原来的价格收费，额外的价钱我会补齐，然后对他保密。”。沈肆琛沉声说，“另外，如果有合适的肾源，请您优先给他，一切费用我来承担。”

“我也会让人关注相关肾源的消息，到时候还要麻烦您配合。”

谭院长连连点着头，“您放心，我一定按您的吩咐全力做好。”

*

听见病房门打开的声音，周星漾以为是他还没走，连忙起身往外走，看见是护士的时候停住了脚。

病床上的人睡着，护士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刚才有位先生送来的，让我们转交给您。”

周星漾呆愣的接过她手里的果篮，“谢谢。”

沉甸甸的份量她险些拎不动，里面也都是尿毒症患者适合吃的水果，

周星漾放下果篮，忽然瞥见旁边好像塞着一个信封，她拿了出来，厚厚的一沓，上面写着新年快乐四个字，字迹潇洒秀逸，跟他的主人倒很像。

周星漾把信封装进包里，看了一眼熟睡的周华，然后出了病房，轻轻关上房门。

她翻开通话记录，把沈肆琛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犹豫了很久，最终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两端都是沉默。

“谢谢。”过了一会儿，周星漾主动打破这份宁静，“谢谢你送来的水果，不过钱不需要了，我等会儿加你微信转给你。”

沈肆琛刚想拒绝的话瞬间咽了下去，“你加吧，我这会儿在开车，等会儿回给你。”

周星漾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另一边，把车停在路边的沈肆琛看着手机勾起唇角，一边好笑一边又觉得有些心疼，明明那天那样伤心，收了东西还要打电话说声谢谢。

几乎是微信消息弹出来的那一瞬间，沈肆琛就点了进去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开车。

明明好友申请通过的很快，发过去的消息却半天没回，钱也没收。

周星漾拿着手机在外面等了很久，想打电话催他又怕他在开车不方便，最后干脆没再管。

一直到晚上，周星漾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才接到他的电话。

“喂？”她有些困，声音也带了几分倦意。

“睡了吗？”

周星漾翻了个身，“还没有。”

沈肆琛听着电话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小动物躲在自己的小窝里偷吃东西的声音。

“你钱还没收…”

“嗯。”沈肆琛的声音也跟着慵懒下来，语调缓缓的，“送出去的新年礼物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又骗人。”她有些困，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

“嗯。”沈肆琛低声应下，“你不要，就当给叔叔的。”

“我爸才不要你的。”

沈肆琛笑了两声，“那你帮叔叔收着。”

困意上头，周星漾睁开眼看了下时间，声音有些沙哑，“挂了，我要睡觉了。”

过了一会儿，沈肆琛轻声说，“好。”

“别删我。”他说完，又觉得有些奇怪，补充道，“万一哪天我破产了，再还给我。”

周星漾愣了一瞬，含糊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肆琛看着手机上两人的聊天界面，不受控制地扬起嘴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久到沈肆琛意识到自己已经笑了很久了，才关上手机躺回床上。

*

临近开学前几天，周星漾要回京市。

回来的时候空荡荡的行李箱被塞得满满的，周华送她到车站，千叮咛万嘱咐，不舍地看着她走远。

失去妻子的这些年，他一直笨拙地扮演着父母双人的角色，想要尽力给女儿更多，可到头能做的，也只有少给她添些麻烦。

周星漾以前不懂，甚至曾经还埋怨过他，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渐渐明白他的不容易。

有时候，仅仅是活着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