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那嘶哑不清脆的声音透过窗户传了进来：“大晚上的吵什么？小诀快过来给外婆开下门。”

柯诀听见了，但他毫无反应。外界的所有东西在这一刻他都觉得不在乎了，他现在只想听云枝婳的回答。

云枝婳受不了玻璃窗户一直发出拍打的声音，她耐住性子上前将房间门敞开，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婆说：“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你这眼神是要把我这个老太婆吃了不成。”她手里拿了块布，瞪了云枝婳一眼后说：“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不分轻重地和我们家小诀吵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吃你家的住你家的。”

“外婆！”柯诀又不傻，自然能听懂她话里有话，立正言辞地警告道：“她是我女朋友，你不能这么讲！”

云枝婳气笑了，她决然回首，直直瞪回去：“能不能稍微讲点理？我念你是长辈，一大把年纪了，本不应该说这么难听的话，可现在我也不想忍了。”

她把心里所有的憋屈全都摊开了说：“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毕竟我也不是人民币，做不到每个人都喜欢，你看我不顺眼那么我就离你远远的，省得惹我自己心烦。可是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许蕊那点烂勾当，说不在意是假的，柯诀他现在是我男朋友，倘若他以后真和别人有什么，我会选择毫不犹豫地退出这段关系。”

柯诀的心脏如被狠捅一刀，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就听见了她说会毫不犹豫地退出这段关系。

他的胸口抽痛，喉结用力滚了一下，似在强忍，“你不要我了？”

云枝婳撞上他猩红的眼，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反而竭力使自己语调平静：“我想我们都需要各自冷静一段时间。”

柯诀彻底慌疯了，他跌跌撞撞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忙不迭说：“我不需要冷静，你也不需要，不吵了好不好？”

云枝婳试图松开他抓着自己的手，没想到被他倒扣住了。

如果有问题两个人都不说，各自憋在心里，那么这段感情和海市蜃楼的光景有什么两样。她不想再自欺欺人，强行挣脱开说：“柯诀，我说真的，我们先各自分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她没有说分手，这是柯诀理智残存的地方。他不敢再激怒她了，他实在无法想象，要是她说了分手这两个字，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柯诀不停地在脑海中用意念迷惑自己：只是出差而分开几天，用不了多久就能见面。

他缓和好后，见她欲转身想要踏出房间的门，又再一次拉住她说：“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云枝婳顿步，转身看了眼身后那张宽大的床。她知道，每次一有矛盾，在生理性喜欢和荷尔蒙分泌作用下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这次的决心下得非常坚决，她是真的想要在思考清楚后解决存在的问题，狠心拒绝道：“不了，我还是回市区吧。”

是的，刚刚外婆变相说的那句吃他们家的住他们家的，她的自尊心有那种让人拿捏、安全感让人践踏的感觉。

柯诀拿她没办法，只能说：“我送你过去。”

*

夜色如墨，街灯影影绰绰。

云枝婳静静地坐在车内，一盏微弱的仪表盘灯光，映照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她偏头，窗外的景色在夜晚的帷幕下变得模糊而快速。

柯诀时不时用余光瞄她，伴随着她的静默，他握住方向盘的指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城市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外，只有偶尔传来的引擎低鸣和轮胎与路面的摩擦声。云枝婳通过车窗的反光，捕捉到他的偷瞄。

她刻意将窗摇下，夜风透过半开的车窗，带来一丝凉意，既吹散了愁绪，也让她更加清醒。

黑色车身停在楼下，车内空间狭小，高高的大路灯透过车窗，斑驳地照在两人紧绷的脸上。

柯诀那葱白修长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轻敲着方向盘，内心的冲动与理智在斗争。他正在懊悔着，他就不应该将那些话问出口。

半晌后，他缓缓侧身，目光坚定却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坐在副驾驶的云枝婳，试图用一个吻来化解僵局。

她一脸复杂，深吸一口气，在贴近的最后一刻侧开头，逃避了那即将触碰的温度。

云枝婳的内心既有对争吵的余怒未消，也有对他举动的期待与抗拒，她的动作既是拒绝也是无声的沟通。

挤进来的凉风凝固，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两人之间存在着未言明的话语，爱恨交织，这一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来得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