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烬(82)
云枝婳站在家门口往里望,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院子里的光线很亮堂,像是在欢迎她回家。
“是枝枝回来了吗?”孟女士大夏天外面还搭了件薄外套,她手握成虚拳,放在嘴巴处闷咳了几声。
云枝婳直愣愣盯住这巨瘦弱的身躯,眼睛有些发酸地问:“妈,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孟女士上前缓缓道:“你姜叔说你九点到,我说等你回来再睡。”她轻轻拍打着云枝婳的手背,仿佛在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姜叔提着出去时买的东西和行李箱,慢半拍从外面进来,见孟女士又咳嗽了两句,忙不迭将她的外套往上扯了扯,看向云枝婳说:“先进去聊吧,枝枝饿不饿?锅里还有热饭菜。”
云枝婳摇头,她目前一点胃口都没有。
第42章
房子内部的墙面和家具多采用白色和浅蓝色,模仿天空和海水的颜色,灯火阑珊处,营造清新明亮的氛围。客厅与阳台相连,通过落地窗无缝对接,让室内室外的界限模糊不清。
云枝婳进来客厅后,瞥见矮茶几上放着一张纸,她刚弯腰拾起想看看上面写着什么,却
被一旁的孟女士眼疾手快夺过:“你姜叔写的购物单,这么没记性居然落下了。”
云枝婳又不傻,这上面的字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是手写的,她轻叹了一口气说:“妈,姜叔都和我说了你生病的事,不用这么藏着掖着。更何况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完全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孟女士的面容略显憔悴,平日里饱满的面颊有些凹陷,肤色变得苍白。她的眼睛下方挂着淡淡的青影,偶尔几缕银丝贴在额头,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脆弱。
云枝婳瞧见自己母亲如今这幅模样,内心揪着发酸。她见孟女士还是没有要给她看那张纸的想法,于是主动伸手轻轻扯了过来。
她定睛一看,这是一张乳腺癌晚期的医院诊断书,上面描述了肿瘤的大小和位置,以及淋巴结转移方向,其中还包括具体的亚型和治疗建议的初步方向。
虽然云枝婳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并且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可当这份诊断书就这么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中。
孟女士知晓她的慌乱,安慰道:“虽然是晚期,但我这情况医生说还算是比较好的。”
都是癌症了,能好到哪里去呢。云枝婳压根就听不进去她的安慰,她眼睫轻轻颤动,抿抿唇说:“我在京市有个玩得还不错的朋友,她在协和医院乳腺外科当副主任,我候机的时候打电话问过她了,我们去那边治疗吧。”
一说到要去京市,孟女士就不乐意了,她不想花那冤枉钱,也不想明明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还一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来回折腾。
“枝枝,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就想平和地度过剩下的日子。”
对于她的执拗,云枝婳感到既生气又害怕,她怎么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算了,有血缘关系的亲近亲人,她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啊,这怎么能说算了呢。
她微曲着身子,哀求道:“妈,这次你就听我的,好不好?”
孟女士情绪一上来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疲惫的语气说:“这么晚了,你快点洗漱完早点休息,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云枝婳见她抬手扶着脑门,也感知到了她的不舒服,便没再继续说这件事。
姜叔待在厨房给云枝婳煮了一碗酸菜剁椒米线,此时他戴着防烫手套缓步将碗里热气腾腾的米线端上桌,扭头发现没看见孟女士,问:“你妈呢?”
云枝婳眨了眨眼,答:“她不太舒服,进去睡觉了。”
姜叔显然有些心事重重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故作镇定地交代道:“多少吃一点,吃完后碗放水槽里,我明早起来洗。”
姜叔总是这样,对云枝婳的呵护恨不得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有时候她总会想,到底是他的善意和爱意驱使着他这么做,还是他在为当年的事感到愧疚。
云枝婳动动筷子,将米线上面的荷包蛋翻了个身,凑前喝了口汤汁说:“很好吃,谢谢姜叔,你也快进房间去休息吧。”
姜叔站在那看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轻轻关上了房门。
整个客厅在夜晚的加持下寂静被无限放大,每一声远处的车鸣都清晰入耳。云枝婳不想辜负姜叔的好意,虽没什么胃口,最后还是把这碗米线滑下了肚中。
可能是酸辣的作用,她忽然觉得胃没那么难受了。她吃完后在客厅里发了会呆,然后轻手轻脚进了厨房把这个油腻的碗洗干净,放进消毒柜中。
云枝婳的房间位于二楼,她打开门进来,乍一眼就瞅见了挂在墙上的那副抽象的海洋画作,这是他的父亲,专门留给她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