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聆(45)
但温知聆第二天在宿舍醒来后,仍对这个她以为的梦有隐隐约约的印象。
室友还在睡,她轻手轻脚的起床,去外面的公用洗手池洗漱。
凉毛巾敷在脸上,冰得温知聆霎时清醒,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
十六七岁,对谈既周的幻想最浓烈的那段时间,她都不曾做过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梦。
不过要是放在那时,她还会傻傻的开心一下。
现在她只是轻轻叹口气,拿掉毛巾,看斑驳镜面上的自己。
温知聆,别再想了。
……
接下来的一周,谈既周没有收到温知聆的任何消息。
他只能在朋友圈了解到一点她的现状。
当然,都只和她的画有关。
她照常上新,像是将那晚忘得一干二净。
一个星期过去,谈既周确定她断片了,也知道自己被平白无故亲了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喝醉了就可以胡乱碰别人的嘴?
哪儿来的坏毛病。
但坦白说,他没有生气的情绪。
如果硬要给出个词来形容谈既周的心情,大概就是耿耿于怀。
-
周日晚,谈既周去看望方文鸿。
方文鸿前一天才落地北城,他不久前在国外做完一场手术,如今人在一家私立医院里静养。
谈既周空手过去的,推开病房门,方文鸿没在床上躺着,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虽然他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手术很成功的消息,但现在亲眼见到方文鸿的样子才彻底放心。
方文鸿见到他有点惊讶,“这么晚还过来?”
谈既周走过去,装正经地问:“打扰您了?”
方文鸿笑一笑,招呼他到病房的会客厅坐。
会客厅很大,谈既周看到那边的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方文鸿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说:“整天憋在屋里闷得慌,写点儿字静静心。”
谈既周轻笑,因为这些工具又想起温知聆。
他在软椅上坐下,将手机搁在面前的桌上,“我前段时间遇到个挺久没见的人。”
“哦?”方文鸿问:“哪个人啊,还值得你专门拎出来跟我说一声。”
“你也认识。”
方文鸿摆弄着笔架的动作微微停顿,他的神色不像在猜测谈既周提到的是谁,单单只是因为这句话而想到了什么人。
谈既周接着说:“你教过的学生。”
方文鸿抬眼,眼中诧异难掩,“知聆?”
除了谈既周,他只教过一个学生。
“她现在在这边?”方文鸿思索一会儿,“她今年还没毕业呢吧,你在哪儿碰上的?”
“在外面吃饭的时候。”
现在想想谈既周也觉得有些巧,刚好他出去透气,又刚好低头看见她。
方文鸿想起以前的事,眉目间多了些悒然。
他和谈既周说:“我是不是和你提过知聆和我说不想再上国画课了?”
“我后来才大致猜到原因。”
当时温知聆用的是耽误学业这个理由,但方文鸿能听出这只是借口,他没戳穿,跟她说这个好商量,减少课时,或者把国画课改成隔一周一来,都可以。
那一年,她父亲再娶没多久,生意也出过问题。
家庭有变故,可能会对小孩产生影响。
方文鸿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家里资金供不上,那他完全可以免费当她的老师。
他不缺那点学费,一开始跟温实侨收钱也只是为了表明态度。
“能想到的我都问了,她怎么都不肯点头,眼睛通红,跟我说谢谢老师,自己已经想清楚,不准备再学了。”
方文鸿虽然惜才,但小孩子不愿意学了,他也只能作罢。
谈既周说:“她父亲不是做医疗器械的?不至于拿不出学费,而且我好像记得,你说你帮过他。”
方文鸿点头,“嗯。”
温实侨是个有赚钱头脑,但不守规矩,过于活络的人,他靠这个性格闯出了一点事业,也差点把自己的全部身家赔进去。
那回是温实侨自己找上门的,他遇到的麻烦可大可小,有几笔交易没按章程走,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他名下那家小公司完全可以被查封。
偏偏又被竞争对手盯上,只是对方手里头的证据不多,还没有轻举妄动。
所以温实侨先一步找关系给自己把洞补上。
方文鸿是唯一能帮上忙的人脉。
但方文鸿从北城离开就是为了和名利场上的纷纷扰扰划清界限,那几年他也说到做到了。
没有为谁破例过。
但温实侨用女儿当砝码,打感情牌,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不好过,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温知聆。
她的学业和前途都会被连累。
方文鸿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在想,万一温实侨真的出事,有朝一日,温知聆知道了她敬慕的老师原本可以帮她爸爸一个忙,却选择冷眼旁观,会不会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