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十年(5)
有一次和许敬宇吵架,我声嘶力竭地辩论了半天都没赢,便撒泼,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我问过他几百次,但在结束吵架这一问题上仍旧奏效。
他果然没了脾气,抬手要摸我的头。
我往旁边一躲,努力地给自己论述:“你就是只想着学习,想着比赛,想着奖学金,你的人生履历必须是完美且没有污点的,顶尖的学府顶尖的成绩,再拿着业界TOP公司的offer,最好再有一段还算不错的感情。”
“我就是装点你履历的工具,你感情线上的NPC。”
我故意选择不提高三那年,他拿着我的成绩单给自己选学校这种事,倔强地往台阶上走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
毕竟最后,我高考成绩不错,并未令他的分数有任何牺牲和浪费。
这次,许敬宇没有跟上来。
图书馆外灯火寥落,背着书包的学子们满脸惫态,如幽魂般从我们身边经过。
冬夜寒凉,我们两个如雕塑般矗立着。
我冻得要流鼻涕,腿也酸了,忍不住瞟他。
许敬宇守株待兔一般,突然朝我笑了下,他人有些淡漠,笑容也寡淡,但在月色下甚是好看。
我有些愣神,就见他拾级而上,牵起我的手放在他暖烘烘的口袋里。
“言言,我是苛求完美,”许敬宇在我耳边低声地说,“可你就是完美中的一环。”
这么好听的情话谁听了不心花怒发晕头转向?我立马忘了跟他吵架这件事,并且如打了鸡血般努力学习。
我深受鼓舞,想要和他一起成为更好的人。
从这方面讲,许敬宇是我“被迫”自律,努力,不躺平的动力之一。
我没了他吊着可能会泄气,但许敬宇没了我,应该依旧自律且执行力超强地朝着他的人生目标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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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自律且高效的许敬宇,应该摒弃很多顽劣的嗜好。
而此刻。
许敬宇居然搬出宿舍在学校对面的小区里自己住。
房子不算小,月光照在一堆又一堆的脏衣服上,像是一座座孤零零的野坟,地面每隔几步就有空掉的啤酒瓶。
而许敬宇在所有杂乱无序里整理出一个尚且能称之为干净的桌子。
上面摆着价格不低的台式电脑,和一摞已经落灰的课本和书籍。
他正在打游戏,整个人都笼罩在幽冷的电子光里,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鼠标“咔哒咔哒”地此起彼伏。
他学习上是一把好手,如今玩网络游戏居然也不俗。
我完全没有见过这般的他,围着他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新鲜的左转右转。
直到最后一战结束,屏幕上闪烁着“victory”,许敬宇脸上不见喜悦,勾起一旁的啤酒,仰头喝掉半罐。
我又愣住了。
许敬宇是不喝酒的。
高考结束那个暑假,我们顺理成章地开始恋爱,也像所有结束高中生活的少男少女一样,每天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同学聚会上。
那次,许敬宇喝了一点酒,状态微醺,送我回家的路上突然停下看我。
我一回头,他豁然俯身,吻了上来。
那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猝不及防地发生了,我还没来得及准备。
我先是懵懵的,等到缓过神,便抬手去打他。
他轻车熟路地把两只手抓在一起别在身后,又有点强硬地按住我的头。
我咬他,他趁着我张开嘴,把舌头探了进来。
再然后……
我半推半就。
我仍然记得那个吻的滋味。
像是品尝到了日日观望守护的蜜。桃,有朝一日终于等到它的成熟。
唯恐弄坏了便小心翼翼,又按捺不住试探的欲望而急切。
关于初恋的陈词滥调,总逃不过青涩和试探两词。
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吻了多久,最后我感觉大脑有些缺氧,甚至舌头都疼了,他才放开我。
夜风浩浩,我又羞又恼,不再理他,独自走在前面。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车水马龙的世界灯火辉煌,而我们的世界却互有彼此。
我气不过,停下来跟许敬宇说:“你这人良心好坏哦,现在喝了点酒就敢吻我,那下次喝多了呢?”
他眉毛一扬,意气风发地问我:“你想什么呢?”
我耳根子通红,彻底不理他了。
许敬宇在那之后就再没喝过酒。
如今我死了,他重拾当年的爱好。
我这才发现他酒量不俗,一罐罐的啤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
我幡然醒悟,隔着空气锤了他一拳,骂道:“你丫得当时故意的吧?是不是单纯想亲我。”
许敬宇当然没法回答我,他继续喝酒——这次换成白酒了。
喝到我都害怕他要酒精中毒了,他才晃晃悠悠地走进卧室拿衣服,一路上踢到不少酒瓶,玻璃碰撞的声音在深夜里宛若破碎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