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生长(17)
我腾地坐起身:「你干什么?」
她仓惶地回头看我,手上的保温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露露掀开床帘:「有病啊,三更半夜的。」
另一个舍友也探出头来。两个人睡眼蒙眬,尚且不明所以。
我企图把手指伸到她嘴里:「你吐出来!」
许绮夏脸色通红,眼眶带泪,狠狠地咬我的手指。
我痛呼一声,她立刻弯下身子干呕。
我看到那盒药的名字:苯巴比妥。
是安眠药。
它也是我曾经想吞的药。
陈露露还在状况之外:「大晚上掐哪门子架?」
我吼她:「下来帮忙!她要自杀!」
陈露露怪声怪气地笑起来,「她还装过割腕呢,你别被骗了。」
我没再理会她,蹲下去看许绮夏的脸色。
「你还好吗?」我问她,「我现在打电话给周老师,送你去医院。」
许绮夏脸色青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转过身,要去拿床上的手机,手腕却被许绮夏死死抓住。
她抬头看我,满眼是泪地指着自己的咽喉。
「你能说话吗?」我觉察不对,从身后环抱住她,「你放轻松。」
我一手握拳,抵住她腹部,另一只手狠狠拍拳。
海姆利克急救法。适用于被异物噎住导致窒息的紧急情况!
我竭尽全力压迫她的腹部,手腕酸得不断颤抖。
许绮夏的身子一耸一耸,终于,我听到一声干呕,她吐了。
七八颗药片伴随着黄水,静静躺在地上。
我想要继续,许绮夏按住我的手,嘶哑道:「能……呼吸了……」
她疼得抽气:「肋骨……好疼……」
「我给班主任打电话。」我把药全收起来,给她倒水,「喝。」
我拾起手机,把短信删除,给周应槐发了消息。
周应槐来寝室,把她接去医院,递给我创可贴:「处理一下。」
我才发现,我的手腕上满是她的抓痕。
就在刚刚,我救了自己深恶痛绝的人,我以为我恨她恨得要死。
没想到,她真的要赴死时,我却竭力想挽救她。
不管是我妈妈,还是许绮夏,我竟然在最终选择伸出援手。
难道我被周应槐的圣母脑影响了吗?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得出结论:不是的。
是因为在生死面前,一切不过尔尔。
恨与爱,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单薄,生命却越发厚重。
我伸出援手,因为我更畏惧生死。
第17章
这件事有惊无险地落幕。
周应槐任教的班级状况不断,正巧此时,有人匿名举报他。
他主动离职,不再做老师。
上一个班主任,也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走的。
罪魁祸首是我们所有人。
教导主任不得已救场,成了我们的新班主任——他被气得够呛。
听说,周应槐处于待业状态。
周应槐离职那天,张以峤主动向我搭话:「怎么样?」
我反问:「什么怎么样?」
「你不是很喜欢你的周老师吗?生气了?」
「是你让你爸爸弄他的。」
他转着笔,语气漫不经心:「别血口喷人。」
我站起来,攥紧了拳头。
张以峤稍稍低下脸,向我微笑:「来,朝这儿打。」
我坐下:「滚开,我要做题。」
距离比赛的时间很近了,我不能惹出事端。
张以峤不依不饶:「从良了?」
许绮夏直勾勾盯着他:「张以峤,你再来烦她试试。」
「绮夏,把你的尾巴摇欢实点。」
「我会在你的限量版水杯里加敌敌畏。」许绮夏说,「你试试。」
张以峤没再说话,他回到座位,检查杯盖。
许绮夏瞥了我一眼,低头做题——并且盖住答案不让我看。
「草木杯」的初赛分场在县城东边。
我提前向学校请假,方便动身。
回家之前,我去了周应槐的出租屋一趟。
他的面色看起来还算红润。
我说:「周老师,我要去参加初赛了。」
他点头:「很好,别太紧张。」
我解释:「我没有向教育局举报您。」
他啼笑皆非:「好,我知道。」
我们简单地寒暄了一两句,就此别过。
比赛前夜,我背着书包回家。
我妈妈给我买了一支新的水笔,很好用。
我妈说:「牌子货,好用吧?」
我皱起眉头:「你又花钱了,是不是?」
她赶紧补充:「宋阿姨给的。」
我抿唇一笑,对她说:「你借花献佛啊?」
她说:「啥花啥佛?啥意思?」
我坐下来,跟她解释了一遍借花献佛的意思。
她拍了我一下:「你把自个儿当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