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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生长(6)

作者:人间废料 阅读记录

我坐在一边,面不改色。

有好事的人看向我,很快又把眼睛移开,和人闲聊。

身边嘈杂一片。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好像没有。

我像巴甫洛夫的狗。

见人窃笑,就条件反射地开始自省。

检查我自己,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丑。

后来我发现,并不是我做得不好,而是他们需要我。

他们需要劲爆的谈资作为学习之余的消遣,我不幸获选了。

我不需要谴责自己,我只需要杀鸡儆猴,仅此而已。

周五晚上,我背上书包,拎着垃圾袋,离开宿舍。

寄宿生常在周六上午回家,但我习惯周五就走。

敷着面膜的许绮夏话有所指:「你那袋垃圾这么重啊。」

「需要检查吗?大小姐。」我打开袋子,「你看。」

纸和果皮乱糟糟地躺在袋里,她被恶心到:「拿走!」

我走出寝室,绕到监控死角,从袋里掏出相机,塞进书包。

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我把垃圾袋丢进大垃圾桶里。

我抬起头,敷着面膜的许绮夏正在看我。

茕茕夜色里,皎白的面膜纸像她伪善的面具。

许绮夏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去丢垃圾。

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做,我全都一清二楚。

因为我就是如此,在圆谎上天赋异禀。

我回家了。出租屋很小,暂时只有我一个人住。

我掏出书包里的相机,把它擦干净。

我用手机搜索它的使用方法,再删除浏览记录。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坐公车去城区。

那儿有一片很老旧的社区,没电梯,租金相当便宜。

今年刚工作的周应槐,就租住在那里。

真破。我走进单元楼,拎着馍爬到顶层,端起相机。

从早晨到傍晚,我都在这里静静蛰伏。

咔嚓、咔嚓。快门的声音微小,却让我无比亢奋。

收获颇丰,我感到非常满意。

接着我下了楼,走进对面的楼栋,爬上三楼。

最后,我敲响一扇生锈的门。

「谁?」冷冷的男音传来,有人打开了门。

「周老师,晚上好。」

浓重的中药味让我皱眉,他低头看我:「有什么事?」

我捧起相机,调出几张照片:

「周老师,县城在严打补课,但你私下开设了补习班。

「这是好几批学生进出你家的照片。」

我乐不可支:「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你抽屉里有自己出的卷子!

「只要你放过我,我就不举报你。」

周应槐回屋戴上眼镜,一言不发地看我展示一整天的劳动成果。

他说:「有这聪明劲儿,放在读书上多好。」

我朝他翻白眼:「读书读书,我读破脑袋也不会变成有钱人!」

他人高手长,想夺走相机,我大笑:「备份了。」

「这相机也是我偷的。」我炫耀似的朝他扮鬼脸,「那又怎样?」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泯灭,消失在楼的尽头。

朦胧的暮色里,周应槐眼带倦怠:「你初中得过很多写作奖项。

「黄老师告诉我,你是一个驾驭文字的天才。」

「不,我不是!」我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我是没爹的野种!」

他弯下身子:「你肚子叫了,要进来吃面吗?」

「神经病!」我下跑了楼,在转角偷咽唾沫,「你管得真宽!」

周应槐咳嗽两声,叮嘱我:「回去注意安全。」

第7章

那是我第一次私下同周应槐碰面。

同时,我希望那就是最后一次,毕竟,他很烦人。

他比《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还烦。

然而事与愿违,翌日我就和他偶遇了,在医院。

周日,我去照顾生病的妈妈。

在我考上市内最好的初中时,她因为敲诈勒索锒铛入狱。

三年后她刑满释放,身子却垮了。

她被确诊为宫颈癌晚期,并且,她没有交社保的意识。

所有医药费,都只能自掏腰包。

她的身份证已经借不到钱了,而我还没满十八岁。

万幸的是,我有了三万块钱。

我还自己上网搜寻材料:如何缴纳医疗保险。

妈妈形销骨立,虚弱地躺在床上。

病房里很嘈杂,她倒药的手在发抖,药丸掉了。

我愣了一下,趴下去找,没找到。

站起身,我拍了拍沾了灰的膝盖:「那种药很贵。

「是我给人摸胸,讹钱才买到的。」

她古井无波的眼神开始有变化,干瘪的唇张合:

「我……我下去找……我下去……」

我把她按住,垂眸道:「妈妈,懂事一点吧。」

她被这话钉住,眼底蓄起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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