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陌生人[悬疑](161)
彼时我端着尿盆从卫生里走出来,刚回到病床前,那位因为手术尿失禁的老爷子抓着我的手来接,谁知又稀里哗啦尿在了我的身上……
他站在病房门口,眼里没有含笑,透着我不敢直视的怒火。
-
他质问我,学校发放的奖学金基本覆盖我所有的上学成本,待我毕业就可以工作挣钱,为什么不愿意等一等?为什么不愿意把大好的青春挥洒在校园里?
我强撑着笑说:“我勤工俭学,我敬老爱老,我学以致用,我自力更生,随便用哪个说法,我都能作为模范标杆,登上咱们学校的校报。您就省省力气,不用管我行吗?”
他还是很生气,我没辙了,把尿盆往地上一放,冷着脸说:“学校给我发的奖学金和饭补,只是解决我的生存问题,但我是个深陷物质主义、消费主义陷阱的迷途青年,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不然您给我?”
我以为他会骂我,谁知道他难过地看着我,说:“哪家的拜金小孩会干这种脏活啊。”
-
我为了赌上他嘴,骗他说我想争取去新加坡留学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需要十七万块钱。
他知道后,越发觉得我是个好孩子,又私下给了我很多雅思考试的书,还把我介绍进师兄师姐们的课题组,跟着学习刷履历和写论文。
他是那样的皎皎明月,多照了我一会,我便肝脑涂地。
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像火苗一样簇簇亮亮,照亮窥视他的路。
我干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只是躲在暗处,用孺慕的眼神将他的周身悄悄裹住,课堂上的翘首听讲,图书馆里的“偶遇”,办公楼内屡屡“请教”……诸多刻意制造的交集,便是我最充沛的爱的表达。
然而,即便如此,作为世界上最难隐藏的东西,它还是被人发现了。
-
没多久,我是同性恋的说法甚嚣尘上。
而被我这个恶心同性恋盯上的是年轻有为的系主任,这就更刺激了。
那些曾经被我拒绝的女孩子们,也找回了自尊。
是的,所有人都没有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舍友们惊恐地跑到系里,强烈要求换宿舍。
他把我叫到办公室,还没等他张口,我笑着说:“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喜欢老男人。我在外面找了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今天就可以搬出去。”
他又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你这孩子,我什么话都还没说啊。”
他还能说什么呢?
月亮就该高高悬挂在天上,而不是下凡被糟践。
-
他自然不
同意我搬出去住,也认为所谓同性恋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我只不过看起来瘦弱了些,头发长时有些雌雄莫辨,但我能抱得动一百多斤的老人,端得动高如山的盘子,我力大无穷,我坚毅坚韧,怎么能是同性恋呢?
彼时大家对这类人群有诸多误解,他按照自己的认知做出这样的结论也不足为奇。
更何况我本就不是同性恋。
我听到他斩钉截铁地站在我这边为我说话,心里有开心又难过。
若是有一天他知道我是那类更不被接受的人时,还能这般镇定吗?
-
他严肃批评了那些在背后嚼舌头的人,还把我换到研究生宿舍。
我知道他还是把我当做个没人爱的可怜虫看,毕竟谁看到我这样一个无父无母,只能靠自己挣学费生活费的人都会慨叹我的不幸,何况他这样的好人?
大三暑假时,我总算攒够了手术费用。
这样的器官剥离和改建不是一次手术就能完成的,要经受长年累月的耗费和折磨,是没有回头路的冒险。
第一次手术切除了睾、、丸……这么大的手术医生需要亲属陪同,我从劳务市场上雇佣了一个假爸爸,谁知道这人在我手术后的第一个晚上,趁着我昏迷,把我的钱全部偷走。
幸好我还有钱存在银行卡里,休息一个月后,我又进行了阴、、道扩张和整形手术。这次我在劳务市场上雇佣了一个假妈妈,这人没偷我的钱,却在我术后大出血时吓得跑路……
医生联系不上假妈妈,只得在我昏迷时拨通了我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
他从五百公里外连夜赶了过来。
-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
一夜未睡,眼底青黑,胡子也冒了出来。
他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又摆出那张熟悉的表情,看着卧在病床上的我。
这次他不是难过,是非常难过。
我很虚弱很痛,没精力宽慰他那颗备受惊吓的心。
帘子遮住,把他阻挡在外。
护士姐姐拿着模具进行每天塞入-撑开-塑形的机械性治疗。
我紧紧闭着眼,双手攥成了拳。冰凉的器物就这么塞进了体内,那个本该在我出生时就敞开的位置,我花了整整21年才将它变为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