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鳗恋爱(90)
民宿的沉默像瘟疫一样感染到了这里,江其深只是审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他这幅样子,从头发丝到皮鞋都一丝不苟,得体雍容,不说话的时候更加有森森的压迫感。
气氛逐渐怪异。
“你故意的吧。”
?
杨不烦说:“什么‘故意’?”
“你把我的东西,给陈准了?”他的声音沉稳里透着压抑。
“什么你的东西?”
“我上次送回你家的小金鱼。”
“还给我就是我的了,”杨不烦顿了一下,“送给他就用得开开心心的,挺好。”
“你在说什么?”
江其深气得心口抽痛,难以置信道:“那是我的东西,你问过我意见了吗,你就转手就送给别人?你穷到连个小玩意儿都买不起,要拿我的东西讨好他,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一定要做得这么难看是吧?”
“当前男友呗,还能当什么?反正你也不要了,送到我手里,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她那种超然的,就算他在她面前旋转爆炸了也不在意的沉稳定力,反复刺痛了江其深,他忽然笑了。
从恋爱时的绚烂热烈,到断崖式分手前后的落差,再到她现在的冷漠释然、头也不回。
甚至把属于他的过去统统剥夺干净,连解释都懒得解释,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别起那么高的调。真绝。
江其深咬紧了牙关,一瞬间甚至感觉头晕眼花,看来心理咨询没有用,罗素的心理按摩也没有用。
“‘祝你幸福’就是说说而已,你他妈还真就幸福上了。你真行。”
“你在耿耿于怀什么,不是你还给我的吗?我用你对我的方式对你,你就不乐意了?”
江其深近乎咆哮:“对,我不乐意,我不允许他用那种眼神看你,更不允许你把我的东西转送给他,那头破羊也不许姓陈。论事业、样貌、地位,我样样比他成功比他厉害,你偏偏跟他好。你看上他什么了?”
“跟他相处我发现谈恋爱不是很难的事。没有负担,很自在,这种自在会我心情平和,可以让我做我想做的事。”
越聊越攥火,江其深冷笑:“好,很好!你跟他谈恋爱不难,你跟他自在,那我他妈拿十几个亿在这里陪你玩经营游戏,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你不在。”
杨不烦不想在这鬼打墙一样浪费时间了。
她站起来,说还要洗涮千辛万苦捉回来的鱿鱼,转身要走,被江其深牢牢扣住了手腕。
她回过头,看见他的目光阴鸷、偏执,有绝不退让的意味。
从看见那条朋友圈开始,江其深就反悔了。
他想绝不能这么算了,绝不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分手。绝不拱手相让。
因为接受分手并不是只接受这一次,而是只要看到共同生活过的痕迹,共同去过的餐厅,住过的房子,生活里任何涉及到她的点点滴滴,都要被分手一次。
他在无数次被分手的痛苦里反复被腐蚀了。
他怕自己一置气,她真就跟老鼠人在下水道过一辈子,难道他要一辈子半夜惊醒时想起这件事都气得呕血吗?
明明他才是被分手的那个,怎么受惩罚的是他?这合理吗。
所以去他妈的体面!
就算大吵大闹、歇斯底里互相攻击,一条一条罗列对方在关系里的罪证,把融在彼此身体里掺着血一样的爱意都捣烂切碎,像晾晒鱿鱼那样暴晒在日光之下,拉着路边每个人都来评理。
就算把江杨打成肉泥,把送她的礼物全部绞进碎纸机。就算第二天上新闻股价暴跌市值蒸发十个亿,也好过这样不咸不淡地分手,再看她不明不白地奔赴其他人,而他连吃醋的立场都没有。
去他妈的体面!
就该像拼刺刀一样把架吵完,总好过让这些他不知晓的原因,在暗处腐烂发酵,全部烂成酸菜缸里的白沫。
……但他到底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要有身份自觉,不能因为私情,把股东架在火上烤。社会赋予的权柄既是荣耀也是藩篱,他早就把个人情感摒弃在公共形象之外了。
理智告诉他,他做不出来。
要不就让她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竭尽所能践踏、侮辱他最后的留恋,扮演一个绝情的毒妇,斩断所有可供追溯的来时路,让他成为一个绝对受害者,再也没有一点理由回过头来找她。
这样他或许很快就能走出来了。
可以好好回到他所在的位置,做回一个正常人。
这些臆想出来的剧情像电影一样在颅内轮番上演,好像他真的全部亲历了一遍,但他还没绝望,还没死心,还是不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脊背微微一震,就像开悟一般,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