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阿义跟他那几个同学就是小打小闹的,倒是你,从小到大,我每次碰见阿义他那脸上就总挂着伤……”
“你这天天揍他,传出去了,学校里的小孩都觉得阿义好欺负!”
老朱气的不行:“张奶!你倒是给他说好话!他要去玩射击,一年八万八,一节课千八百块,你去供好了?!”
空气都跟着噤了声。
暴雨噼啪。
薄屿顿了下脚步。
老朱家门口围观的人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他们搬来这几日,早认下了他,张奶还跟他打招呼:“唷!靓仔,送女朋友上班去了?”
不乏几个八卦的。
“啊呀呀,你女朋友是在‘长维’工作吧,住我们这儿的年轻人好多都是,你呢,你是做啥工作的?”
“我看你几本天天在家,是全职主播?播啥的?打游戏?”
锋头就转到了他身上。
团团围住了他,薄屿一时都不知该不该往上走了。突然,防盗门被重重推开,朱从义冲撞了出来。
嫌他这么人高马大地挡住了道,小孩儿一把给他推开。
“滚开!”
鼻涕眼泪花儿的,差点抹他一身。
薄屿低下头跟着看了一眼,眉头拧紧:“……”
朱从义打眼瞧见了是他,愣了愣似乎想道歉,听老朱怒吼着追出来,还是死死咬住嘴巴,往楼下跑。
老朱携着一股极重,甚至熏人眼睛的酒气、烟气冲向楼道:“兔崽子我今天杀了你!”
上次薄屿闻到这么重的宿醉气息,还是在薄明远的身上。
楼下少年又哭又嚎,薄屿上到了六楼,打开密码锁,进去了,初到那天还空荡荡的屋子,这几日已被填得算是满满当当了。
密码锁改了她的生日。
提及要用他的0106,他总觉得这日子会让他想起什么,就还是用了她的0601。
早餐,一大捧鲜花,她的伞,放在了餐桌。他去试了试浴室的热水,昨天这热水器又出了毛病,叫了房东来看,房东没个好声气。
这朝阳面的房子,在深城这地方许久不住人,也有股子难掩的霉气,今天又下雨总觉得散不尽。
门半开着透气,他给落地门窗也大打开了,丝丝雨意带着风,飘入整个房间。
浸透了他胸腔。
换了生活环境,就是这样平淡简单,好像也能让他内心和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昨晚有一通归属地德国的电话。
他给Olive备注了,所以不是Olive打给他的。
那么只能是薄明远了。
他没接到,也不打算回过去。
也是头一次知道,跨国电话的费用有多贵。最近对所有从前没注意过的事物的价格,都有了明确的认知。
薄明远居然还活着。
双人床腿的螺丝松了,摇摇晃晃的。
从昨天开始修完热水器,打那个房东电话已经没人接了。
没多久,楼梯又是一阵子冒冒失失的动静,上楼那人的鞋子似乎灌满了水,“卟叽卟叽”,琅琅锵锵。
在了他家门口停留了一下,接着就要一脚踏进来。
薄屿半蹲在床边,找了一把这房子原本就有的扳手,和螺丝比划了下,小了一圈。
他都没回头看是谁,嗓音淡淡:“不敲门就算了,鞋子有多脏自己不知道?”
阿义悻悻缩回脚,站在门口,鼻涕眼泪抽抽搭搭:“你……你教我射击!”
阴天并不明朗的光线折射进来,男人上半身穿了件黑色背心,成熟的线条被很好地衬托而出。
肌肉的纹路很有力量,人又高,姿态舒朗。
他的头发还是懒洋洋地绑在后脑勺,用了一根看起来就是女孩子用的鹅黄色头绳。
真丑。
阿义心想。
又真帅。
那天他打出去的那两枪。
薄屿:“——凭什么?你偷钱给我交学费吗?”
“我、我不敢了,我爸会打死我的……我妈在就好了,我妈会理解我的,呜呜呜,”
阿义瓮声瓮气地啜泣,青紫的嘴角绷紧了,疼得他都猛猛吸了两口气,“我不管,你教我!我现在没有钱……但是、但是,我会有的!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你!”
薄屿就是笑了一声:“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吧?”
“我也不会滚的!”阿义说,“我、我没带家里钥匙……我、我也不想回去……”
“是不想还是不敢?”
“你——”
许久的僵持。
阿义在门口踱了几步,楼下有任何一人上楼的动静,他都会觉得是他爸老朱,一阵胆寒。
他鼓起勇气:“你能让我躲……”
薄屿适时打断了他:“你去给我找个能配得上着螺丝的扳手。”
“哈?”
阿义震惊。
男人掀了掀薄白的眼皮,从那个摇摇欲坠的床边起了身,“你家不是开五金店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