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尧放下刀,“姐姐打算给她多少钱,让她离开我?”
“我会给她一份销售岗的工作。”
季尧抱胸,鼓起了脸颊,“那姐姐猜猜看:我给尘霄哥一个亿,他会不会离开你。”
“等你有一个亿了,可以去试试。”
玩笑到此为止,邱芜澜将话题收回,“阿尧,你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我不在乎你是否结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甚至不在乎你喜欢的是不是女孩,但你必将走向独立。”
那封邀请函将邱芜澜从安逸中点醒。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尧长大了,他不可能一辈子跟在自己身后喊姐姐。
未必一定是恋人,或许有一天他厌倦了邱家、有了自己的志向,哪怕只是想要出去旅游半年,都会给她的起居造成极大不便。
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不会觉得韩尘霄比你重要、也从来没有要用谁取代你的想法,只是需要一个应急的备用方案。”
她又捻了一颗草莓喂到季尧嘴边,表达和解的意愿,“好么?”
季尧睨了邱芜澜一眼,泄出一点儿委屈,“我以为,我就是那个应急的备用方案。”
“你长大了,我不能栓狗一样永远栓着你。”
那韩尘霄就能永远拴在她身边了么——季尧没有问,他咬住了那颗递来的草莓,像是嚎啕大哭的孩子被母亲用一颗糖轻松哄好。
母亲并不真的在乎孩子有多伤心,她只是想立刻结束孩子的负面情绪。
邱芜澜抚过他的鬓角,“这个元旦我会陪着你。”
她想,这样安抚一番,应该就够了。
季尧也该清楚,目前的关系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无法继续,早晚要有个了结。
“一直陪着我?”季尧眨眼。
“嗯,”邱芜澜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我不想出门,”季尧重新握住了剔骨刀,“我想和姐姐一起待在家里,不被打扰地过节。”
“好。”邱芜澜答应了。
整个元旦,邱芜澜闭门不出,连简都没有见,履行了对季尧的承诺。
只是与其说是她陪着季尧,不如说是季尧陪着她。
股市在节假日停盘,邱芜澜依旧习惯凌晨四点半起床。
不出差的时候,她的生活很规律。
早起,一个半小时的健身,洗澡、吃季尧准备的早餐,随后是服药、处理工作、线上会议、了解各项目进度。
别墅的电视始终亮着,播放秋叶娱乐现阶段的几个重点项目,节目是项目,人也是项目。
邱芜澜喜欢流水线生产的偶像,但她的公司不能只有流水线。
公司里的艺术品太少了。
倒也不是秋叶娱乐独有的现象,随着资本涌入娱乐圈,整个娱乐圈的艺术品都在减少,金钱堆砌起的工艺品垃圾充斥着荧幕头条。
需求决定供给,如今的市场需求则被财阀们引导、控制。
邱芜澜正是塑造时代审美和需求的那一批人。
电视屏幕里的年轻女艺人,仰头望着古镇牌匾,口齿不清地念道“仓……仓、仓什么造字……”
旁边的男艺人大笑出声,“仓颉,仓颉造字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啊。”女孩懵懵的,一脸呆萌。
男艺人冲她比了个拇指,拉足嘲讽。
“我真的不知道,”女孩也笑了,“我不相信他们都知道,等着,我去叫星星过来,他绝对也不知道。”
她跑开去了,带了另一个男艺人过来,指着牌匾问:“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么?”
男艺人仰着头,深沉地盯了半晌——
“仓吉造字?”
屏幕内外顿时一片哄笑,满屏弹幕都在刷“哈哈哈哈”和“瑚涂电影艺术学院”、“瑚弄人电影艺术学院”。
少数几条鄙视艺人文化的弹幕立刻引来群攻:“就你文化高”“学习去看教科书行不行啊,我又不是为了学知识看的综艺”。
不管这是两位艺人真实的文化水平,还是为了衬托其中的某人、为他打造“国风学霸”人设而刻意安排的剧情,这都是个造星的绝佳时代。
艺人从九十八分提高到九十九分异常艰难,持续努力下去,娱乐圈的产出投入比将不堪负荷。
但是从零分提高到三十分,极其容易。
一百年前,一个“明星”三岁就开始学习艺技,他们不止精通诗词歌赋、乐舞剑戟,就连每一步路、每一根手指如何律动都苦心孤诣地钻研。
那是一个真正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年代,需要长达十年、十数年的人力成本。
四十年前,在人人都是影视、音乐双栖的年代,想要脱颖而出也还十分费劲。
邱芜澜和她的同行们致力于破除遍地九十八分的局面,他们花费了近百年的时间,用一个世纪去改造娱乐圈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