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星的人(138)
“阿星。”很刻意地出声,吸引她注意。
“嗯。”
“我看不见了。”
“我在弄头发了,马上哦。”
“手背痒,好像有虫子。”
骆星瞥了眼,没发现小虫子,但冷白肤色上确有一点红痕,“那你自己挠一挠呀,又没给你点穴。”
她觉得有点好笑,“你可以动。”
说着还是腾出手,轻轻在他皮肤上抓挠两下,“好了吗?”
这次江云宪没出声。
他安静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雪白的石膏雕像,耳朵和脖颈却泛起红色热潮。
很烫。
*
骆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收拾好可以出门了,江云宪却又临时收到工作消息,需要回房处理邮件。
等两人拖拖拉拉出门,已是深夜。
骆星提前吃了块蛋黄酥填肚子,上网刷了刷新闻,关于K48X列车遇险的报道不少,庆幸小姨和外公并不知道她去外地出差了,还在这趟列车上,否则也只是害他们白担心一场。
两人去一家港式茶餐厅吃完饭,出来望见一轮圆月,像面铜镜高悬于天空。
乌云已然散开,月色如水。
到后半程,骆星才察觉走的似乎不是回家的路。
车往郊外开。
最后停在菩提寺外。
门口古樟撑开参天巨伞,葳蕤枝桠沐浴在朗月光辉下,随风簌簌轻响,似有一种神性。
深夜到访古寺,石阶上有人迎接。
还是当年接待过章连溪的那位住持,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黄袍僧衣兜着满袖的檀香。
十年如流水,光阴仿佛停滞。
当年高压除尘罐爆炸一事发生后,章连溪带骆星来拜过,有次她求了平安符,其中一枚给了江云宪。
十年后,他们竟还有机会一起来。
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寺庙中松柏葱郁,江云宪折了柏枝蘸水。
殿中点着几盏烛火,菩萨悲悯含笑。
骆星怔怔望着眼前人,他正在做当年章连溪替她做过的同样的事,扬手,抖一抖柏枝,点点水痕落在她的衣襟、发间。
人有所求,便生挂碍。
他想求她平安顺遂,少磨难,今生不入险境。
在列车遇险,她失去联系的每一分每一秒里,他祈祷过无数次,不信神佛的人也甘愿俯首低眉。
春夜寒冷,山中气温更低,后院一处偏房内烧着柴火。住持领他们过去,吃了一盏清茶。
骆星喜欢木头燃烧的味道,烤火时伸长手,乖乖并着双腿,憨态可掬似孩童。
她默默听江云宪与住持闲谈,言语间,两人像相识已久。
回程路上,她问起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菩提寺的。
他说三年前。
“我是三年前回国的。”
骆星若有所思,先前从网络渠道得知他回国后一手创建揽星,势不可挡,那会儿来拜佛,多半是为这个。
“求事业顺利、前程远大么?”她问。
江云宪手搭着方向盘,安静望她一眼,没立即出声,顿了顿,才否认:“不是。”
“我比较贪心,求的是更加难以得到的。”
“可我还是想要。”
车驶过转盘,途经一片葱郁茂盛的桃林,红枫美术馆标志性的鸽翼建筑格外瞩目,场馆外观像巨大的半边羽翅,在天空中下振翅欲飞。
骆星大学有段时间常和李似宜来这边写生,在红枫美术馆逛过许多次,对这一片很熟悉。周围的桃林,白沙堤,圆顶报刊亭,都记得清楚。
有一桩小小遗憾。
“美术馆东面有栋小楼,是挺有特色的陶艺馆,可惜不对外营业。”她在车上跟江云宪说起。
她与李似宜数次想去探险,只摸到门外,便被道道栏杆和铁门阻隔,只能透过缝隙,窥见一角。
院内荒凉,杂草丛生。
最近一次来,是去年,李似宜父母的生辰宴定在附近一家酒店,骆星站在半坡上俯瞰,那栋小楼像三个镂空的巨型水泥方块不规则叠放,堆积而成,硬核工业风。
庭院中有高大的榉树,枝枝蔓蔓,地上落叶却被扫得干净,一尘不染。
镶嵌在墙壁上的长形水族缸中,水波清澈。
一看就是有专人定时打理。
听李似宜母亲说,应该是这几年易主了,有新的人接手,重新修缮过,不知买来干什么用的,神秘得很,但说不定会开门营业呢。
骆星听得心痒痒,依旧在网上查不到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
私下关注了一堆洛京本地吃喝玩乐与探店的博主与,始终没等来小楼营业的消息。
它仍是私人地盘,闭门谢客,杜绝所有窥探。
车内安静,电台音乐声很小。
“你想去?”江云宪问。
骆星困惑地眨眨眼,问题是,这是想去就能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