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127)
为了不打扰到她,林西月把笔电抱到客厅里,坐在餐桌边改论文。
改到快十一点,她重新发送给期刊责编,合上电脑。
林西月双肘撑在桌上,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后,起身去喝水。
她站在岛台边,往楼上书房看了一眼,郑云州还没出来。
林西月倒了杯温水,又按她自己最近的口味,调了一杯梅子酒,一起放在了托盘里,端着往楼上去。
门没关,一条三指宽的缝隙里,漏出冷白的光束。
但她还是腾出手敲了敲,再进去。
西月把紫檀托盘放在他手边,小声说了句:“我先去睡觉了。”
郑云州点了点头。
她走了,轻轻地给他带上门。
郑云州听得累了,又从抽屉里摸了包烟拆开,倒出一根来点燃。
他斜靠在圈椅扶手上,缓慢地抽了一口后,才醒了几分神。
他敲了敲烟灰,目光落在那个小巧的托盘上。
两颗话梅泡在酒中,水晶玻璃杯里浮着晶莹透明的冰块,面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气泡。
郑云州另一只手端起来,尝了一口。
这哪里还有酒味?像小孩子过家家才会喝的果酒。
他放下杯子,抬起头,看见窗边瓦绿色的花瓶,上面插了几支晚香玉,在夜里散着潮湿浓郁的花香。
摊开的记事本上写了几行字,是林西月的笔迹,写着她这周要做完的事项,一条条列得分明,怕被风翻乱,她用一片干剑兰叶标本夹了。
这间书房她待得时间最长,处处都是小女孩可爱的生活痕迹。
他转头,看着天上寂静高悬的明月,蓦地叹了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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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恩如的婚礼在郊外庄园里的草坪上举行。
按老一辈的规矩,郑云州是表哥,一早就去了赵家送她出嫁。
西月在家待到十一点多才出发。
抵达庄园时,大部分宾客都已经到了。
平坦开阔的草坪上,湖边立起了鲜花缠绕的赤松枝拱门,竹节椅整齐摆放成八排,上面交错绑了奥斯汀玫瑰和铃兰,鹅黄色的软垫上绣了新人名字的缩写,Baccarat水晶杯垒成高高的香槟塔,琥珀色的酒液自上而下流泻,在初夏的风里酿成微醺的开场曲。
林西月拿请帖给门僮看,进去后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托银盘的服务生走过来,递了杯香槟给她。
她伸手接过,说了句谢谢。
西月坐在位置上,端着酒四处望了望,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郑云州。
他站在湖边同人说话,挺拔端正地站着,深青色的西服衣摆被风吹起,高高的鼻骨挺在日光里,沉稳如青山的模样。
像有心灵感应一般,郑云州也回过头看她。
和她视线相交时,潇洒举了举手里的酒杯,温柔而清晰地笑。
林西月看住了,脖子上无故变得热热的,她赶紧收回目光,拉了拉脸上的口罩,低头等仪式开始。
身边有人路过,在她眼前停留了片刻,是赵京安和赵青如。
赵京安怂恿她说:“你不是见了她就要骂两句的吗?去骂啊,参加婚礼还戴个口罩,以为自己是女明星吗?”
赵青如气得推了他一把:“你给我滚远点,要找不痛快你自己去找,反正大哥就在那边招呼客人,听见声儿就会过来,大喜的日子,我可不惹他。”
新人还没出场,林西月的肩就被人拍了下。
是宋伯,他弯腰说:“小林,你来一下,董事长找你。”
林西月沉默了下:“哦,好。”
从和郑云州在一起,她就知道,有一天免不了要和赵木槿交锋,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
她接受着赵木槿的资助,却站到郑云州这边,一块儿跟她公然打擂台,哪怕不是出于本意。
林西月被带到一间休息室内。
这里并不大,摆了一套黄花梨木沙发和一架屏风后,就不剩多少地方了。
赵木槿站在屏风后,对着窗外一丛夹竹桃出神。
“董事长。”林西月摘了口罩,走到她面前,隔了一段距离,开口叫她。
赵木槿回过头:“小林来了,坐吧。”
她坐下倒茶,推了一杯给林西月。
“谢谢。”西月端起来喝了口,“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木槿哦了声:“你别紧张,我不是要怪你,我知道你弟弟病了,你也不容易。怎么样,他的身体康复了吗?”
林西月忽然热了眼眶。
她一路走过来,都抱着一种忐忑谢罪的心态,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承受赵木槿一切的谩骂和责怪。
但她没有,反而关切地说出她的处境。
西月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好多了,谢谢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