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173)
林西月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她说:“其他男人和你比起来,都是穷光蛋。我就算做到行业顶尖,也只能当你的打工仔。”
但那样至少她心安理得。
她再比不上他,一身所有也是凭自己的双手得到。
她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他身边,不把他当债主,当恩人,当大少爷,他们可以谈一场不被世俗看好的恋爱,然后因为家族的压力分手。
即便如此,她也还有事业可以托住她。
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输不起,不至于无路可退。
“你不如坦白地承认,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从头到尾都在骗我,现在不愿意再骗了。”郑云州一字一句地盯着她说。
林西月的指尖狠狠地往掌心里掐,一股尖锐的酸痛钻入四肢百骸,最后汇入心脏。
她想点头。
只要点了头,她就能从这里出去。
郑云州的骄傲不会允许他再一次低三下四。
但林西月始终点不下去,她的心不让。
这时,走廊里一阵脚步声,袁褚来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郑云州一脸怒容,又气又无奈,仿佛被辜负狠了。
而林小姐站在他面前,眼泪涟涟,一副答不上话的别扭样。
袁褚不明所以,只能小心再小心。
他把怀里的盒子放下,打开梅花扣,将那个汝瓷春瓶取出来,摆在了桌上。
袁褚说:“郑总,东西给您拿上来了,您亲自掌掌眼。”
“还掌什么!”郑云州忍无可忍,火气终于爆发,吼过去,“你没见她非走不可吗?说什么都不听。”
得,还是撞在枪口上了。
他没吱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林西月背过脸,迅速地擦了擦眼尾:“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一定要去国外读书,非走不可,如果以后......”
“以后?”郑云州已经握住了那个春瓶,脸色铁青地朝着桌面重重敲下去,“现在都留不住,还有什么以后!”
花瓶应声碎了,四分五裂地砸在地毯上,还有一截留在郑云州手里,他的手往前一寸,把剩下的部分卡在掌心,断裂的锋利边缘刺进他的皮肉,很快就渗出小股的鲜血。
郑云州的心已经木了,并不觉得疼。
他嫌恶地扔了东西,往后退了两步,像怒气还没有发泄完,又接着摔书架上的瓷器,一件一件往地上砸。
有几样裂开在林西月腿边,她也没动。
她就那么眉眼哀愁地站着,冷冷地看着他失尽体面。
林西月是不敢,她怕她的意志又软下来,说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人还没走,身上就已经流动着如糖浆般粘稠的不舍情绪。
连书也全都被掼下来,实在没什么好砸的了,郑云州撑着胡桃木架,自言自语:“林西月,想不到你的心肠比我还要冷。”
“疼了你两年多,你就算花岗岩转世,也该捂热了吧!”
“到头来,你还是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点都不爱我。”
说完,他又神色痛苦地转身:“好样的,你林西月是这个。”
郑云州的手垂下来,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一颗一颗地往下淌,淌成一条线。
看见林西月惊慌失措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伤。
郑云州摔累了,他重新跌坐在圈椅上,喘着粗气,手随意地往扶手上一架,也不管它,随它怎么滴血。
“天哪!”林西月看得心头直跳,很快蹲下去翻药箱。
她把碘伏、药棉和纱布放在桌上,绕到郑云州身侧。
她蹲下去,捧起他那只受伤的手,吹了吹,把蘸过碘伏的药棉擦上去:“我手轻一点,疼就跟我说。”
郑云州偏过头看她。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掐死她。
林西月这么聪明,不可能读不懂他的情绪,不会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偏偏装作不明白,装作读不懂。
她就是要走,就是要冷眼看着他发疯,然后上来为他包扎。
但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她不爱他,难道他不知道这个事实吗?
人家只是现在翅膀硬了,懒得跟他演戏了而已。
听见里面动静,袁褚进来看了一眼,吓得打电话给医生。
这么些值钱的古董,没起到丁点观赏价值就算了,反而变成了虎口上的伤痕。
好大的一道口子,天又热,发炎了真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