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月(57)
要么就豁出去一次,拿话把郑云州顶回去?
别扯了,为了林西月,他连父母都不敢得罪,只能谨慎地夹在中间,表里不一地两边瞒着,一面找尽机会和女友相处,想着怎么能早点拿下她,一面又跟家里保证他们一定会分手,拖一阵是一阵。
看他这个样子,郑云州唇边的嘲讽更浓。
他摆出贴心长辈的姿态,对付长泾说:“老二,你现在应该没心情送她回学校了,就让叔叔代劳吧。”
错愕和愤怒的表情轮番在付长泾的脸上交织,令他看上去像个滑稽的小丑。
郑云州牵着林西月的手走了。
擦身而过时,付长泾看见他居高临下地睇过来,唇角堆着笑意。
那是一种在雄性竞争中大获全胜的愉悦。
走廊里灯光昏暗,风从没关拢的窗户里吹进来,卷起一角丝绒窗帘。
郑云州只管拉着她往前,根本不敢回头稍看一眼小姑娘的表情,他怕对上她乌黑水亮的眼睛。
他怕她质问他,怕她同自己闹起来,怕她笑他没有身份的胜负欲,当着付长泾的面。
郑云州凶神恶煞惯了,他有绝对的把握辖制这帮小崽子,但禁不住林西月的柔声细语,更看不得她掉眼泪。
无名无分又不占情理的事做出来,总归亏心。
如果她跟他哭的话,他大概会生气地把手一松,然后故作嫌弃地骂:“走走走,去你男朋友那里,我真懒得帮你。”
但林西月有她的考虑。
付长泾这么难分手,她不知道要跟他提几次才行,浪费多少口舌。
现在郑云州搅和进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是过去和付长泾有私仇,故意要他难堪,还是一时玩心重,或者真像他所说的,觉得付长泾对她有所隐瞒,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
都没关系,要紧的是她可以借上这阵东风,草草打发这项麻烦。
反正郑云州才看不上她这样的毛丫头。
他话里话外的,都快要烦死她了。
于是,她一味由他牵着,配合着他的大步子,走得很快。
心跳的节拍也莫名跟着越来越快。
“叔叔!”
眼看那双背影就要不见,付长泾喊了一声。
郑云州拥着西月回头:“你还有事吗?”
“没事,我想说,麻烦你了。”
付长泾笑,固执地让唇角的弧度停在某一位置,僵硬的不得了。
郑云州一眼识破他的逞强,冷哼了声:“别客气。”
这些小辈里,付长泾的心思算深的,只可惜被大人娇养惯了,没什么担当。
他们走出去时,喧闹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交响乐拉奏的高雅背景里,逸出一阵声音极轻的激烈讨论。
「天,我不是老眼昏花了吧?赵青如,你表哥手里牵的,是付长泾的人吧?」
「怎么她进去了一趟,才一会儿功夫,就换了个男朋友出来?」
「人家本事大啊,你不服啊?你不服你也上啊,付长泾还在里面,快去吧。」
「瞧她那副妖娆样子,连眉眼神态都会传话,谁禁得住她勾引!郑大公子也栽喽。」
可能畏惧郑云州的权势,这一帮王孙公女的音量像被调到了最小档,如果不是必须靠声带发音的话,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恨不得用脑电波交流。
因此,林西月一句都没听清,就被他带到了门外。
跨出了那两扇门,趁着郑云州没注意,她忙不迭地把手抽了出来。
昏黄光晕中,郑云州高而惹眼,单手虚抄着兜,站在路边看她。
她那副憋了一肚子的话又隐忍不发,只管睁着眼睛回视他的样子,实在可爱。
郑云州摸出烟盒,倒在手心里磕了磕,抽了支烟出来。
他冷淡的声音混在风里:“想问什么,问吧。”
应该有很多疑问的,毕竟他今晚做了这么多出格又费解的事。
郑云州已经做好准备,不管林西月问他什么,他都和盘托出。
包括对她朦胧的、不知是否能被定义为喜欢的情愫。
也不必挑良辰吉时,就在这个萧索寂静的夜晚,脸上吹着措手不及的冷风,脚下摇曳一片柔和的月光。
但林西月张开嫣红的嘴唇,只问了句:“您说要送我回学校,是真的吧?”
他递烟到唇边的动作顿了顿。
那股像气球一样膨胀到最大的紧张感登时被扎破了。
郑云州把烟拿下来,皱着眉地反问:“你就关心这个?”
“我就关心这个。”林西月点了点头,“郑总,这里离学校太远,我怕您把我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