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夏日(56)
它更像是一场家乡的梅雨季节,雨水蒸发成湿腻的空气,只有我还保持浑身湿透的状态,水珠浸润到眼里,看什么都模糊,以至于我错过这世界上很多次四季流转。
我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感觉浑身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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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躺了一天,我与刚认识的朋友约了一顿饭。
吃饭期间,我跟她讲了这件事。
我原先以为在做好心理预期之后并不会太难受,但从咖啡馆出来,并不夸张地说,我很想找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哭一场。
如果我的毒舌朋友知道又要骂我有病,水人一个这么能哭。
我想读过这个故事的人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如果非要打个比方,就好像你看电影看到高潮部分,突然插进来一场长达两分钟的广告,且不能直接跳过,好不容易看完两分钟的广告,屏幕上又出现一道解答题,答对之后才能继续观看。
我这位朋友靠在椅子上听我说话,眉眼始终是弯的,她问出那个老掉牙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这样执着。
我看着她的笑起来的眼睛,恍惚间以为我们认识很长时间,跟她说话时,我处于放松状态。
我跟她讲了我的经历。
读这篇故事的时候,我处于人生低谷,和书中的几个人一样,每天对着凌晨阴霾蓝出神发呆,当时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出门,房间里堆满杂志和书籍,只是书本上的字变成小蚂蚁,从我眼前爬走,书上是一大片空白。
那些小蚂蚁爬到我身上,一点点啮咬我的身体,我失去基本说话能力,甚至在一段时间内不能自如行走。
我很像一片被咬得破破烂烂的树叶。
我说到一半,朋友已经握住了我的手,让我不要再回忆了。
她说你哭得好伤心。
我不喜欢讲起这些,如果把生活的期望寄托在一本书上,是不是太虚无缥缈。可是我确实靠着这个故事慢慢走出来。
海鸥声嘹亮,她同样跟我讲起她的一些经历。
几年前,她丈夫患癌住院,几乎花光家里所有积蓄,好在他们之前做过理财,尚且能够维持日常开支。
她丈夫在重症监护室住满一个月后转为普通病房,在那一个月里,她与妈妈几乎求遍知道的所有寺庙。
当时她的膝盖不能弯曲,每天晚上会被疼醒,一直到现在,她的膝盖到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总是提醒她那一个月暗无天日的生活。
她丈夫曾给她写过两封遗书,交代好后事准备自杀,但是都被她及时发现。
她妥善保存好两封遗书,打算等他好起来的时候拿给他看。
“我当时就跟他说,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他的病又不是无药可医,为什么要放弃呢?”
“他是一个悲观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她说话期间声音带有轻微的后怕,“我尽管不想他离开,但也知道他的病是一个定时炸弹,他总觉得是他拖累了我,其实他不知道,一直都是他领着我往前走,很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次只不过是暂时互换身份。”
后来她丈夫的病情得到控制,出院之后休养两个月重新开始工作,她丈夫是个工作狂,经营一家规模还算可以的游戏公司,他每年定期体检,癌细胞已经两年没有扩散了。
我意外发现手机里有款游戏就是由她丈夫公司推出的,在我找不到书中答案之后,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恰好那时有一款组队解谜类游戏正热。
我想这是上天安排好的缘分,在我认识她不足三天就已经成为朋友。或者说,在她问我借书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互相倾诉之后,我们安静好长时间。似乎都因对方揭开伤疤而感到悲伤。
分开之前,她让我不要难过,说出与林之恺先生同样的话。
能够让我多一份继续生活的希望,这或许就是故事本身的意义,我因这个故事认识的一些人,懂得的一些道理和重新燃起的生活火苗,这些全部是故事带给我的意义。
我没什么不知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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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我着手摆脱延毕两年的学生身份。
对此改变态度的人是我向来严厉的妈妈,她担心我遭遇挫折后再次一蹶不振,每天晚上陪我散步并宽慰我学业其实没那么重要。
甚至工作也没那么重要,社会上一切的规则都不重要。我的任务就是好好活着,努力让自己开心。
年过半百的妈妈告诉我,他们目前只希望我生活愉快。
毒舌朋友说出的话依旧犀利,我们在一个周日见面,他坐在我
对面,直接点明我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走到死胡同才想要转弯。
我说其实并不是很想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