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藏在“新年快乐”里和漫天烟花一起短暂盛开又很快消失的是“我喜欢你”。

*

“我妈喊你晚上来家里吃饭呢。”张扬电话打过来又紧接着说，“带上安然一起。”

张扬嗓门大，市场的叫卖声都盖不住。

其他三个人也都听到了，顾栩冬干脆直接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安然跟前示意她来说。

“过年好呀。”安然笑着给他拜年。

张扬惊讶道：“安然？你和顾老板在一起呢？”

其实也不用这么意外。

“那正好，晚上一起来，我妈红包都装好了。”

“谢谢靓姨，不过要改天上门拜年了。”

“就吃顿年夜饭，不影响你俩想单独守岁跨年。”

元旦那次被于连清毁掉的生日和跨年，大家心里一直都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他们可不是单独。”许婧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我会一直监视他们的。”

“谁？谁在说话？”张扬差点就脱口而出，怎么又来个没眼力见的。

“是我朋友，从南河来的。”安然说，“改天见面跟你们介绍。”

“别改天了，就今……”

今天吧。

不等张扬说完，顾栩冬就挂了电话。

再由着他说下去，这通电话会永远也讲不完。

“这人真逗。”许婧捧着奶茶，咬着吸管做了个鬼脸说：“话好多。”

罗嘉铭也是罕见地笑着摇摇头，连着两人一起吐槽：“跟你比，也算得上是棋逢对手。”

几个人又往前走了一大截，许婧才终于回过味儿来反驳说：“罗嘉铭！你是在嘲笑我！”

一路追追打打。

趁得市场摊贩们摆放处理的最后一波年货也更喜庆热闹了。

顾栩冬和安然并肩走在他们身后。女生安安静静笑着，顾栩冬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她未曾来到这里时，那些他并不存在过的，只有她和她的朋友们生活在南河的日子。

好像，也还不错。

顾栩冬这样想着，心里又忽的一沉。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自己早上的失落是什么。

是他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对林安然而言，也没有那么特别；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唯一能保护她的存在，甚至，他们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原来，再骄傲的一个人，在感情里都会不自觉滋生出自卑。

美好与阴暗，从来都是共生的。

顾栩冬被自己这可怕的念头绊了下，等他回过神才发现林安然不知道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栩冬回头。

林安然看着手机，目光复杂地聚在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才生硬地开口：“他们，走了。”

他们，说的自然是林爱民他们。

效率还挺高，看来是真的被罗嘉铭他们威胁到了。

顾栩冬也并不知自己此时应该是悲是喜，不过无论如何，那一家子能不再打扰她的生活，终归是一件好事。

“可能是公司那边有急事吧。”罗嘉铭语气冷静到完全听不出他在不久前刚威胁过林爱民。

说实话，顾栩冬都有点佩服他了。

跟他比起来，许婧明显就没那么自然了，不过还算符合她一向说话做事风格：“走了才好，我们就不用在酒店过年了，一会儿回去就退房，还有，我要买两挂鞭炮点了，去去晦气。”

虽然没想明白他们为什么走的这么突然，但许婧说的对，不管为了什么，这件事都是一个好消息。

林安然笑了，大家心里也都松了口气。

接下来，两个男生提着大包小包一堆年货跟在她们身后出了市场。

天色还留有不多的白日余晖，等他们办好退房带着小黑一起回到家时，满县的天空已经开始不断绽放起了烟花。

两个男生开火做饭，安然和许婧就只能在一旁打打下手。

很快，一桌混着南北特色的年夜饭就做好了。

电视机里，春晚主持人带着大方又端庄的笑容开始向全国人民送来祝福。

电视机前，四人跟着欢快举杯。

“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祝我们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祝我们，开心，快乐！”

“过年好！”

“喵。”

酒杯映着万家灯火的璀璨碰到一起，发出愉快清脆的声响。

今年，真是特别又难忘的一年。

这一年，她虽然痛苦，但又何其幸。林安然想，明年，明年也一定会是个好年。

“顾栩冬，新年快乐。”

凌晨十二点，安然听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垫脚够到顾栩冬耳朵轻声说：“我喜欢你。”

心上某个地方，跟着烟花一起升空，开出了花。

“喂！你们去哪儿啊！”许婧举着仙女棒，和罗嘉铭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顾栩冬牵着林安然的手，一起跑着消失在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