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畏地看向闫温澜：“闫温澜，虽然你不关心，但我还是要回答你，我和我师父一样，从来都较真，从来都糊涂不了。向思思如此，方玉兰也一样，只要还能拆下去，我一定会拆到最后一层。”

闫温澜对她的豪言壮语淡漠一笑，不予置评，转身离去了。

***

闫温澜虽然并没直接承认是卞文熙歪曲了方玉兰的自辩，尤未和江耀还是对方玉兰的第二次会见留了个心眼。

方玉兰在进入Onsky的时候是不识字的，但后来因为工作需要，被戚思淙带去BABEL开始上课，渐渐也认识了一些简单的字，但比较复杂的字她并不掌握。

一开始为了不耽误交流，尤未和江耀也选择了用手译人员和她交流。但所有的手译人员在他们看来都变得不可信了，包括申旭霆，他们也不敢轻易相信了，因为卞文熙当时也是申旭霆推荐过来的人，而谁也不知道申旭霆是不是也被竣予收买了。

他们没有携带手译人员和他们一起，而是尝试用纸和笔的方式和方玉兰一起交谈——他们现在只能相信自己所见的。

尤未拿出提前写好的开场白，展示给方玉兰看：【方女士，今天我们没带手译人员，我们想用这种方式和您交流，您如果看懂的话，能点头吗？】

方玉兰盯着白纸上的字，认真读了一会儿，应该是看懂了，朝他们点了点头。

江耀将写好的第二张纸递给尤未，尤未拿给方玉兰看：【我们想向您确认一下，认罪认罚是您自己的想法吗？上次的手译人员，是否如实翻译了您的想法？】

方玉兰沉默了一会儿，尤未还以为她是读不懂某些文字，方玉兰却指着第一个问号，朝她点了点头，又指着第二个问号，再次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在管教交给她的白纸上缓慢地写了歪歪扭扭的几行字，递给他们看：

【我有罪/

我认罪/

只有我】

本以为问题是出在卞文熙身上，可看到方玉兰写下的这三行字，尤未和江耀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第96章 BABEL「9」【栖城，2024】……

第二次的会见因为方玉兰的这三行字戛然而止。

在此之后，无论尤未如何尝试用纸笔交流，方玉兰都始终不再给任何反应。

她的反应让两人都开始有些动摇了，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多了，既冤枉了卞文熙，也冤枉了闫温澜——或许方玉兰就是一个人作案的，也是愿意认罪认罚的。

卞文熙只是如实翻译，而闫温澜也只是跟着卞文熙的翻译在做判断，两人也并没有串通过。

虽然还未打消疑虑，但依目前的状况，他们也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只能接受让方玉兰认罪认罚的结果。

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两人还是联络过了检察官，向检察官确认过，如果方玉兰签署认罪认罚具结书，检方在量刑建议里会建议使用缓刑。

一切看似就要尘埃落定，可好像谁都没有从心里真正接受这个结果。

所有人都还是在继续翻看方玉兰的案卷，但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还要找寻找什么。

而自从二次会见过方玉兰后，尤未就不断失眠。

她有一夜整夜未眠，天亮之后，就跑去了宗玉澄的医院。

她依然没有走进病房去看宗玉澄，只是独自坐在医院那张的长椅上，继续聆听靳老师读诗的声音。

他的声音总能让她平静，因为她想到靳老师还在坚持，那为什么她不呢？

可今天连靳老师的声音都失去了让她平静的魔力。

当朗读声消散后许久，她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在耳畔回旋的却只有闫温澜当年的那句话——“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还不走么？”

当不一样的男声和她记忆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时，尤未有些神思恍然。

当看见江耀逐渐走近她，坐向她身旁时，尤未才知道她并不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她问他。

“和你一样，来看看宗律师。”

他没有说真话，只是因为担心她。他知道她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避风港，她心情越沉重，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就越长。

而这次她之所以难以接受自己的误判，不仅是因为方玉兰，更因为向思思。

如果真如闫温澜所言，拆到第1层和第1000层都没有区别，那到时候她能接受吗？

她能接受花了这么多年，失去了这么多人，结果发现向思思是真正的凶手，泯城案并没有被误判吗？

“其实闫温澜说得也没错，”尤未若有所悟，“人活得糊涂一点，反而活得高兴一点。什么都要搞清楚，太累了。”

“累吗？”江耀突然伸手将她的头拢在他肩上，“累了可以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