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未，尤未，你怎么了？尤未？！”

尤未听见了江耀的吼声，但她此刻却无暇回答他。

冰风冷雨迎面而来，砸在她的脸上，因为气压作用，像锋利的刀片一样，划得她的脸生疼生疼的。

但她现在被吊在半空，也顾不上这些，集中注意力，紧握着随身带来的那柄长伞，绷紧了身体，极力保持平衡。

长伞的另一头被苗若凡紧攥着，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死死抠着楼座里外延出来的一根钢筋。

钢筋已经磨破了苗若凡的手，血珠汩汩而落，沿着长伞一路下滑，坠落而下。

刚才一切发生得都太快，当尤未正准备把苗若凡拉回来时，有人却突然在她背后推了一把，令她失去了重心，和苗若凡一起从天台掉落了下去。

在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可能是求生

本能发挥了作用，苗若凡在半空中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这根钢筋，又下意识抓住了尤未的伞尖，而尤未也顺势抓住了伞柄。

两人像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样，被吊在了半空。

尤未在苗若凡下方，清楚地看到了苗若凡因疼痛而变得面色苍白。

但她仍紧攥着连结她们的这把伞，冲尤未大喊：“尤律，你抓紧！你千万不要放手！”

尤未朝脚下瞟了一眼，只觉深不见底，双目晕眩，赶紧移转回视线。

她听见江耀的真声和手机里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尤未，你们坚持住！警察和消防队已经来了。”

“楼梯被堵住了，上不去人！”

“赶紧铺气垫，铺气垫！”

“试一试能不能把楼梯清理开，她们快坚持不住了！”

……

嘈杂的交谈声通过手机断断续续传到尤未耳中。她看着苗若凡的血一滴一滴顺着伞尖淌落，也感受到苗若凡因为疼痛在剧烈颤抖，带动着她的身体也开始颤抖。

“早知道……就不白费口舌劝你了……”她艰难地仰头和苗若凡说话，诧异自己竟然还能笑出来，“现在你知道了，死不是那么好玩的事，对吧？”

“别说话，尤律！”苗若凡现在也无法分神，拼尽全力地拽紧钢筋和长伞，不断重复，“你别松手，别松手，别松手！”

尤未却依然自顾自地说话：“苗若凡，谢谢你这么勇敢地救我。你看，你也不像你说得这样一无是处，只要在危机关头，你也能变成一个强者来拯救我。”

“所以，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其实远比你自己想得要强大。”尤未向下看了一眼脚底，还是没有人破除楼梯的障碍冲上来，又看着苗若凡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对她说，“如果实在支撑不住，就松手吧。就算我不在了，他们也会继续帮你，继续帮容思婕的。”

江耀的吼声和苗若凡的吼声同时响起：“不要！不要松手！”

他正和消防员一起在被石块掩埋的楼梯口前清理石块。

听到尤未这样讲，又看着楼梯一时半会儿清理不干净，他心急如焚地调头跑向后方，看着尤未还悬在半空中，不禁又朝她喊了一声：“别松手，尤未，求求你，再坚持一下！我会救你的，我会救你的，你别松手，别松手，别松手！”

尤未听着他的祈求，也不自觉热泪盈眶。

在她跌落下来的瞬间，她就想到了被推下阶梯的宗玉澄——

他们……终于还是对她下手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手机喊：“江耀……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现在，我要你退出泯城案。不要执着，不要再替我再寻找真相，也不要再去调查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一切。”

“听我的话，你一定……一定要忘了这个案子，也一定要忘了我，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江耀。你答应我，你一定要过得很好，一定要完成你所有的梦想，一定要成为你曾经最想成为的人。”

“你做梦，你休想，我不忘，我什么都不忘！”江耀大吼，“尤未，我说过的，在我还清欠你的债之前，你休想再抛下我！你不能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去调查那个案子，你不能！”

尤未的眼泪以更快的速度淌落，而苗若凡的手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看样子，她的体力已经到达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在空中摇摇欲坠，连带着尤未也一起大幅度地前后晃荡。

尤未心下一横，和江耀做出了最后的道别：“江耀……我……”

她原想着把八年前她未在亚瑟王座上说出口的话告诉他，可说完了“我”字，却不敢再说下去。

她深知他像她一样，都是死心眼。她多么怕他用余生都来记住她，怕他无法开启他的新生活。

原来深爱一个人，在临死之前，最怕对他说的竟然会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