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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逃图式(96)

作者:默弗 阅读记录

她伸手摸它柔软的背,猫听懂了似的无情走开,三秒后又被逗猫棒树枝吸引,原来好马吃回头草也能很可爱。

穆里斯一边逗猫一边自说自话。按照搭讪的节奏她应该夹着嗓子说点萌萌的夸赞,但她不是轻浮的人类,当下的状况更像是在传播足疗间的八卦。

“什么叫百因必有果,这就叫百因必有果,你说对不对?否极泰来——时来运转——”她每说一声,就抬高一次树枝,狸花猫举双手赞成。

“会有出路的,好好发挥仅有的几两才能,攒点小钱,去罗弗敦找伊实,好不好,嗯?”猫咪过于可爱,她不自觉还是夹起了嗓子,“对啦,停药那么久,没有伊实,头疼的毛病又开始了,先去看医生,好不好呀?病咱也好好治,还要去健身,练出和伊实一样大的肱二头肌,一拳一个小瘪三,好不好?”

狸花猫说:“喵——”尾音听起来就像是飘着彩带的“好——”

一个月后穆里斯在春风吹又生的带领下成功复职,从出租房走路到公司恰好是樱花飘落的距离,坐地铁到精神卫生中心恰好是15页《罪与罚》的时间。

有几次被同事撞见,当然这在所难免,以前她总偷偷摸摸地挑工作日去取药,现在大大方方地蹲在医院门口吃烤玉米,同事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她说:里面不让吃东西。

后来她是个精神病人的事不仅被部门里的人知道,领导也听说了。大城市就这点好,见多识广不轻易大惊小怪,没什么人对病症说三道四,只不过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周围“啊那她岂不是德不配位”的视线。

好在穆里斯不抱升职加薪的奢想,无论工作还是交友都很豁达,就像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那样音组整齐。

缺憾在于,到了夜晚和月经周期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多声部音乐吵得她头疼欲裂,栽在亲手编写的紧箍咒上,下意识掐大腿以求解脱。

过了很久很久,璀璨的夏日以及温和的秋风悄悄带走了穆里斯十斤体重,现在她不但要面对病例本上“心境障碍”四个字,还要为“肠胃炎”这一条目感到害羞。

她把自己养得很差。

穆里斯觉得自己好丑,伊实曾在插旗帜的时候不止一次强调她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好。臀。部,她说:哦,这样才配得上你举世无双的好。胸。部。完蛋了,世界上享有盛誉的两种举世无双她都没抓住。

于是飞往罗弗敦的计划再次推迟。

穆里斯费心费力地调养身体,等她心满意足地验收成果时,第二个春天已然到来。

新年之后公司实行“优化”策略,穆里斯躲过了业绩考核的第一轮,没躲过把咖啡豆换成速溶咖啡的第二轮。

存款足够她逍遥一阵子,比如看电影或者办健身卡,比如培养马术爱好,再比如飞到北欧给某个人展示举世无双……可是什么都逍遥过了之后,到最后一项,穆里斯不得不承认,它从愿景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潘多拉魔盒。

她怕,伊实其实已经忘了她,假设没忘,即便没忘,和漫长的等待相比,四十多天的回忆实在太微不足道。

主要是,没留任何信息且搬起石头砸脚的正是她本人,忍受着心脏强烈的绞痛还要坚持不独立毋宁死誓言的正是她本人,结果到头来妄想被找到的也是她本人。

都怪最后那段时光太甜蜜了,甜蜜到可以定个罪,禁锢罪和玩物丧志罪。所谓一见钟情和风光霁月只在罗弗敦那片小小的峡湾里发生,他们的爱情被禁锢在那里,哪儿也不去,或者说哪儿也去不了。

要不算了吧,穆里斯想。她在情感上谨慎得几乎失去了道德,停留在伊实最爱她的那一刻已经算是至高无上的幸福了。只要不再争取,将豁达贯彻到底,她就不用承担被拒绝的风险。

伊实肯定找过她,一鼓作气要把中国翻个底朝天,又愤怒又可怜地空手而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定是这样。

要不就算了吧。

穆里斯放弃了另求他职,体会到啃老本的自由后,日复一日的打卡上班,和皮笑肉不笑的人打交道,这些统统在破坏她与快乐之间的平衡。她做了一个违背全体具有冬眠习性的哺乳动物的决策:将所有积蓄投入一间连办公桌都没有的个人工作室。

工作室有一扇门和两扇窗户,靠近非机动车停车篷,遇到下雨天有人在工作室的屋檐下躲雨,穆里斯会鬼鬼祟祟地关掉灯假装主人不在家。那时工作室没有一点起色,就像没有涂上奶油的蛋糕胚,难登大雅之堂。

创业初期的很多时间里,穆里斯质问虚空那边的自己,干这些到底有什么必要?是要夸夸其谈当选总统,还是博得眼球文艺复兴?蛋糕胚也是蛋糕,动到人家的蛋糕了,路注定不会好走。虚空的回答十分反面,倒着骑的自行车,它说:不然你想干什么?人活在世上不是推这个石头就是推那个石头,你不推上去怎么知道是金字塔的哪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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